江又山前两天来信了,说孙芊芊又怀了孕,李氏就想去看看。
李氏又压低嗓门说道,“卫兰香昨儿从县城回来了,我和你爹去老宅的时候看到她哭得伤心咧,你大伯也唉声叹气的。看来她这辈子是怀不上孩子了。”说完还摇摇头,一副很是同情的模样。又道,“她若没有孩子就可怜了,你大伯比她年长那么多,还不得比她早死好些年啊。若你大伯不在了,她还能指望书子吗?”
卫兰香嫁给江大学后就一直不孕,看了许多大夫,都说她大冬天落水伤了身子,不容易怀孕了。甚至在王医婆来南山居住的时候,卫兰香也跑来请她诊了脉。
王医婆当着江大学和卫兰香的面说得比较委婉,“这是宫寒,怀孕怕是有些困难。”
很多大夫都是这么说的,原以为省城来的医婆医术会高明些,结果还是如此。江大学和卫兰香失望得不得了。
两人走后,王医婆跟江又梅如是说,“这位香太太的宫寒忒严重,就是神医来了,也看不好。她呀,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了。”
卫兰香到处去求医拜佛,天天喝汤药,可大半年过去了,还是这个结果。在古代,女人没儿子就没依靠,卫兰香也算可怜了。当初若是不来江家,或许也不会这样。
不过,江家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可怜,那就是小卫氏。
江又梅有时想,小卫氏绝对称得上是极品中的精英。从来都是记吃不记打。江大学对她基本上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但仍然会气得江老爷子和江大学直跳脚。江又书几次来信,说是接她去省城享福,她都不去,坚决要跟江大学和卫兰香死磕到底。
江又梅真的佩服小卫氏顽强的毅力和持久的耐力,为了守住所谓儿子的家业,即使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在所不惜,决不退缩。
如今,卫兰香彻底不能生孩子了。江大学这一房只有江又书这一个儿子。想来小卫氏今后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吧。
李氏的话又把江又梅的思绪拉了回来,“有子的媳妇过两天就要生了。这两天我总是会梦到一个漂亮的小女娃,会不会有子媳妇这一胎生个闺女?”
“先生闺女,后生小子。正好凑成一个好。”江又梅笑道。又问。“娘就不去省城看看他们?”
本来江又梅自己都想去的,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脱不开身。
李氏抿了抿嘴说,“不去了,有子媳妇有李亲家照看着,受不了委屈。娘是再也不想去省城了,就是想到那个地方,心里都有些发紧,那里的坏人忒多。”
江又梅劝道,“娘如今也不需要害怕了,你女婿和亲家就是那里的副总兵和总兵,谁还敢惹娘呀?”
“那也不想去。”李氏道。
江又梅也没继续劝,起身去箱子里拿了两套小衣裳,又让万氏、春朵帮着准备了一大包东西,“这衣裳是给忠哥儿做的,这些吃食药材是给芊芊补身子的,这些肉干、点心是给爹和娘路上吃的。”
江大富和李氏到现在还保持着原来的许多生活习惯,比如说绝对不会去外面吃饭,嫌贵。
两母女正说着,春花来报,说是老宅的香太太来了。
江又梅和李氏互相望望,她来干什么?
江老爷子自从江又梅跟他谈过话后,倒是老实多了。为了两个孙子的前程,再也不敢自作聪明,让江大学到处秀他这个拿得出手的“儿媳妇”。
卫兰香实在是个精明的女子,也很是识实务。知道自己露面多了讨嫌,便深居简出起来,很少出门,顶多去东河村她爹那里走走。没事更不会来南山居。
卫兰香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裙走进屋,虽然脸上略施了粉黛,但仍然掩盖不住红肿的眼睛和落寞的神情。
江又梅请她坐下,她笑着寒暄几句后,说道,“梅子也不是外人,我就开门见山了。哎,我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我宫寒,怀不了孕。你们也知道,女人若不生个自己的孩子,那隔了肚皮的,哪儿指望得上,何况我当家的又比我大得多。我这次去县里的时候,听人说汉平县有座翠峰山,山上有个娘娘庵。说是去娘娘庵里拜了送子娘娘,就能怀孕生子了。这翠峰山在哪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想着来问问你们。”
李氏老实又直爽,马上接嘴道,“汉平县的翠峰山我倒是知道,每次我们去山子那儿,都要经过这座山。”
卫兰香喜道,“那感情好,你们明天不是要去江大人那里吗?我和当家的跟着你们一起去,搭个顺风车。”说着就站了起来,说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跟我当家的说说,若要去的话就要做做准备。”然后就告辞走了。
她都走了,李氏还傻在那里。这话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若是小卫氏知道了,还不得又跑到家里来闹腾。
李氏也赶紧站起身说道,“我得回家了,万一小卫氏去家里闹了,你爹一个大男人也应付不来。”
然后,也一溜烟地走了。
黄昏时分,京城的人送来了几封信。有林侯爷兄弟和太夫人给老爷子的信,也有陈之航给陈家的信。陈之航又让送信的人给江又梅带了个口信,请她去京里的时候把陈老爷子和小胖墩也带上。
如今他还在京城忙,想接陈老爷子和儿子去京城玩玩,弄不好还要在那里过年。
江又梅就去新园问陈老爷子的打算,老爷子也刚看完了陈之航的信。
他摇着头说,“那么远的路。还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颠散了?再说,那里的秋冬冷得紧,府里又冷清,哪里比得上这里气候宜人,还热闹。我在这里长住着,兴许还能多活上几年。你把冀儿带着就行了。”
太夫人的信也是让林老爷子回京里一趟,家里人都想他了。林老爷子也摇着头说,“不回去,我得替林家守着瑞虎。若他们实在想我了,就到这里来看我。”
下课后的小胖墩得知爹爹让他去京城很是兴奋。但又不放心太爷爷一个人在家。就去给太爷爷做工作。可陈老爷子固执,说什么也不去。小胖墩纠结得眉毛都皱成了一堆。
江老先生说道,“你放心去就是了,你们不在的这段时日。就让陈老哥哥住到新园来跟我做伴。”
陈老爷子摆着手说。“那倒是不用。我白天都在这里吃饭。哪有晚上还住在这儿的道理。家里有那么多的下人,没啥事。”
江又梅也觉得师傅的办法好,劝道。“陈爷爷,你就来新园住着吧。你一个人在家,别说冀儿,连我们都不放心。”
小胖墩拉着老爷子的袖子说道,“太爷爷就住来新园吧,要不我也不去了。”
林老爷子劝道,“陈老哥哥就住过来吧,不然让冀儿不去京城在这里陪着你?”
老爷子一看重孙子期盼的眼神,只得说道,“冀儿放心去见识面吧,这段日子太爷爷就住去新园,正好可以天天跟着江老兄弟侍弄花草。”
如今陈老爷子突然对花卉感兴趣了,除了上午溜弯,下晌基本上都是随着江老先生在养花养草。
小胖墩听了,才高兴地跟另外几个小子一跳老高。
第二天一早,江又梅去江家送江大富和李氏,就看见李氏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抓痕。江又梅一惊,不高兴地嗔怪着江大富,“爹咋又打我娘了?”
江大富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急道,“我又不是疯子,无事打你娘干啥咧?”
李氏赶忙解释道,“不是你爹打的,是小卫氏。她昨天跑家里来闹腾,说我们不念旧情,跟着卫兰香穿一条裤子欺负她。说那卫兰香生不出孩子不是正好,我们为啥要多事送她去娘娘庵?还要死要活的,你说多气人。老宅有井她不跳,却偏偏跑到咱们家来跳井。我去拉她,就被她的指甲刮脱了皮。”
这小卫氏真是可恨又可怜!
江又梅气道,“以后娘不要再去管她了,左右她也不敢真的去跳井。”
“是咧,后来我也想通了。老宅有井她不跳,肯定是跳的时候没人拉。那几个人都恨不得她快死,咋会去拉她咧?却是跑到咱们家来寻晦气。”
正说着,背着包裹的江大学和卫兰香便来了。江大学被卫兰香收拾得很是干净利索,一点也不像个庄稼汉。一身棕色绸子长衫,头发也梳得光光地用玉簪束在头顶,显得比江大富还年青了好几岁。这对老夫少妻紧紧挨着,还真是恩爱。
江大学笑眯眯地跟江又梅打着招呼,“梅子来送你爹娘?”
江又梅笑着点点头。此时的江大学不仅体面,还灵光了不少。江又梅又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好女人是男人的学校。这一对夫妻还真是把这句话很好地诠释了出来。
几人把他们送上马车,看到马车过了碧水桥向北而去。
江又梅刚回过身,便看到小卫氏从江家围墙那边转出来,她的右半边脸又青又肿,走路腿也有些不利索。
江又梅心里直叹气,这样的女人该是同情还是怎样呢?
小卫氏瞪着眼睛说,“梅子,咱们相处这多年了,你和你爹娘咋还帮着那个狐狸精压制我咧?”
江又梅说道,“我们谁也没帮她,她和大伯说是要搭个顺风车。连村里的人要搭车我爹娘都好不拒,何况是亲戚呐。”
“去吧,去吧。哼,那坏了良心的狐狸精,出去了,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小卫氏骂道。
江又梅没搭理她,和春花往南山居走去,都走出了老远还听得到小卫氏的咒骂声。
五日后的夜里,江又梅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小皮子也被吵醒,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江又梅一下坐起来,这是谁呀大半夜的这么讨嫌。
接着,宋老头的声音传来,“是谁呀,大半夜的弄这么大动静。哦,是大爷啊,来了,来了。”
江又梅一听是林昌祁回来了,赶紧起身穿上衣裳,把小皮子抱进怀里走出了卧房。打开正房门,看见林昌祁领着林熊、林狼走进了院子。他的脸色极严峻,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快马加鞭地赶了夜路。
他看江又梅出来了有些吃惊,说道,“你咋出来了?先回去歇息吧,我要去爷爷那里商量事情。唔,卫兰香死了,你大伯也受了伤,搭他的马车明天就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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