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被赶着上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想此刻我很深刻地经历着那种“强鸭所难”的痛苦。
不情愿地随着母亲来到客厅,肖庆丰和那位老中医正坐在沙发上谈论我父亲的腿。看见我被母亲拉着从卧室出来,他连忙礼貌地站起身,“阿姨,歆婷,你们来得正好,顾伯伯刚看过柳叔叔的腿,有些话想对你们说。”
肖庆丰的表情很自然,神色也很正常,甚至连扫过我的眼神都那么的平静礼貌,可我却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总觉得尴尬、内疚、不满、惶恐……心里情绪纷乱复杂,带着莫名其妙的虚惶,一时之间我竟不敢直视于他。
“好的,好的,”笑眯眯地冲肖庆丰点点头,母亲松开抓着我的手,转而对我吩咐道:“你赶紧去厨房烧壶开水给顾老师和庆丰泡两杯茶来。”
没想到母亲会有这个安排,想到可以暂时躲避一下不用立刻与肖庆丰面对面,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大大松了口气。
“好的!”我高兴地答应道,欢快地抬起脚,往厨房走去,不想才走两步,便听到母亲在身后对肖庆丰热情地吩咐:“庆丰啊,你帮阿姨把这盘水果拿到厨房削了皮切成块摆在盘子里端出来招待顾老师,好吗?”
我脑子里有根弦突然嘣地响了一下,脚下老大一个踉跄,只一刹那,身体就僵滞成了木头。
然后,内心猛颤……
我妈不愧是我妈,只一句话,只一瞬的功夫,就让我从快乐的塔端掉到了沮丧的沼泥地里。这一刻,我才深深地意识到,原来我妈真的是比司命星君还司命星君,让我这个小鬼怎么也逃不脱她要书写的故事情节。
只是她这样安排,意图太明显了,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不知道肖庆丰会不会……
我偷偷扭过头,瞥向肖庆丰。
他站在那里一脸微笑的看着我母亲,听到我妈的吩咐,脸上划过一丝意外,但只一刹那便领悟了我母亲的意图。他很利落地弯下腰,端起了茶几上的果盘,对着我妈顺从地道:“好的,阿姨。”
我撇撇嘴,转过身看向母亲,故意道:“妈,肖老师是客人,你怎么能让客人来做这些事啊?我来做就行啦!”
母亲狠狠瞪我一眼,“多嘴干什么!烧你的开水去!”说完笑容可掬地看向老中医,“年轻人,一点都不懂事!顾老师,你别见笑啊!”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妹子,看开些,身体要紧哪!”沙发上的顾老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肖庆丰和我,哈哈笑道。
“是啊!是啊!”应和着顾老师的笑,见肖庆丰端了果盘已经起身,母亲快步走到走到沙发边坐下,向顾老师热络地询问起父亲的腿的情况。
看他们谈得欢畅,而肖庆丰已经端着果盘走到我身边,我只得继续往厨房走。走进厨房。给茶壶接满水,搁在炉上拧开炉子开关后,我想把橱柜里的茶杯拿出来清洗一下。不想转过身,一抬头便看见肖庆丰笑脸盈盈的瞅着我。
“好久不见,听阿姨说你前几天生病了,好些了吗?”见我抬眼看他,他关切地询问,像个老朋友一样,没有刻意很热情,也没有刻意很冷淡。
他是那样温润如玉,风雅翩翩,一副淑人君子模样。虽然挽着袖子站在水槽边,但却一点也不显粗俗,倒有一番别样的家居闲散慵懒风味,叫这油腻的厨房也生出了那么几分清雅的文化气息。
我见他眼神温和,神色自然,没有半点儿被甩的不自在,不由心神一松,微微一笑,说:“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
“没事了就好!”肖庆丰浅浅一笑,诚挚的目光和他的笑容一样,让人如沐春风。
我心中一颤,暗暗叹息。
这么个风度翩翩气质温雅行事沉稳工作体面简直就是成家的理想伴侣的男人,放我面前,为什么我就只是欣赏却怎么也生不出动心的感觉呢!
究竟是他魅力还没达到某个层次,还是林宇浩让我中毒太深,失去了再爱人的能力?我不免深思。
肖庆丰显然看到了我深思到黯然的目光,面上掠过一丝异样,清淡地看着我,温文一笑,儒雅地吐出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你别担心,我不是要纠缠于你。只因为你说我们是朋友,我和小珊是同事,和你们家又是老乡,我才请顾老师来给叔叔看腿的。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揣摩了一下,这潜台词也就是让我千万别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对我还有某种心思。
林宇浩说我总是想得太多,心虑过重,对于他的话我一度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现在分析肖庆丰的话,突然有种福至心灵,七窍顿开大彻大悟之感。他前言后语拖拖踏踏传达出的一个重点就是:我对你没兴趣,你不要自作多情地以为我请个老师来给你爹瞧瞧腿就是对你余情未了。
看来前面我真的忧虑过头了。
既然肖庆丰都开门见山地摊开直言他对我无意了,那我也应该简单一点,能简单明了的事就不复杂化。
“谢谢,”我忽闪忽闪着眼睛定定地瞅着肖庆丰,诚挚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好开心!”
肖庆丰轻轻一笑,转过身去,拿出果盘里的苹果在水龙头下认真地清洗起来。
待我和肖庆丰一人端着用新烧好的水冲出来的茶一人端着洗好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去时,母亲和顾老师已经从父亲的腿扯到彼此家子女的婚姻问题上了。
见我和肖庆丰齐齐从厨房走出,母亲立时眉舒目展,双眼炯炯盯着我,满眼都是我胆敢露出一丁点“不乐意、不满意”的心思就将我直接就地处置了事的表情。
我明白母亲为我个人问题焦虑的急切,可就这么让我厚着脸皮直直地上倒贴上去毫无芥蒂地对肖庆丰说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也做不到。
毕竟我和他已经分手,而且是我主动提出的,目前能和肖庆丰以朋友的状态和睦相处就很不错了。
肖庆丰仿似没感觉到我母亲眼神里传达出的异样。他神色正常地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动作沉稳地用牙签盒子里的牙签将水果戳好,然后递给顾老师和我母亲,并热情地招呼他们吃水果。
看他眼神沉静,有一种安定人的力量,我也就镇静地将茶杯在茶几上摆好,然后装作随意的样子在沙发上贤淑地坐了下来。
肖庆丰递给我一块牙签戳着的苹果,我伸手去接,这时,妹妹小珊和妹夫开门走了进来。他们见了肖庆丰别提多亲热,一时之间,家里的气氛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竟一下子扫去了沉寂数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