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把话说开了,悦意就再没有了先前的扭捏,又同左云嘻哈打笑了一番,竟堂而皇之地把此事提上了日程。
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左云盯着悦意半饷,才道:
“我何时说同意了此事!”
“这……”悦意笑得不无心虚:“可我已经收了他们的定金,你看,王家虽然中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也得罪不起不是!”
“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分明就是先斩后奏。也罢,反正都是生意,你就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吧?”
其实左云并不是真的反对,而且也想趁此机会去接近闻香居,只是这样的话,不能由她说出来,见悦意已经表露了此意,左云当然就顺势给了她一个台阶。
“这个倒好办,反正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随意找个名声好点的酒楼,应该不是难事。”
“那你打算找哪个酒楼?王家的管事可有意向?”
“这个他倒是没说,料想找个百年老店就错不了,我也正想问你,你最近去了那么多酒楼,可有什么中意的?”
“这个嘛,一时还想不到。”左云作出思考状,扶额了半饷,才说道:“但是徐州王家既然是这么古板的做派,可能喜好雅致一些的。”
“雅致?”悦意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几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闻香居。”
左云也显出一副如梦初醒的神态,跟着点了点头,继而称赞道:“还是你聪明。”
“呵呵。”悦意笑的不无得意:“还不是多亏你提醒!不如我们明早就去闻香居,今晚就好好合计合计怎么个谈法。”
“我倒是觉得不必这么着急,太过冒失了反而容易出错,我看不如先去闻香居探探,心中有底了才更稳妥。”
悦意本就是个聪明人,经左云一提醒,立马就清醒过来:“你说的有道理,我这不是高兴才失了分寸么?稳妥起见,确实不能莽撞行事。”说到这里悦意突然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看我这急性子,快叫小六上菜,欢儿该饿着了。”
“不碍事,刚刚听书的时候也顺便吃了一些。”左云虽说客气地说着,但仍旧走出了房门,不多时,小六就端上了早就备好的饭菜,左云让悦意同吃,悦意却说早就吃过了,便告辞回了怡红院。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左云母女并肩而坐。随意夹了几口菜,左云便放下了筷子,今日发生的种种让她心烦意乱,一点胃口都没有。
先是小五离奇的身份,接着便是离开同仁堂那奇怪的氛围,还有悦意突然扯出什么徐州王家,一件件都不让左云省心。
怕在欢儿面前露出异色再让她担心,左云赶忙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只是心思太重,终究吃不下,她只得喝了一碗汤,全当是晚饭了。
小六进来收拾碗筷时,左云已经平复了神色,把在凤鸣居买的两套衣服递给他,笑着说:
“看厨房里离不得你,就让小五替你试了一下,你们两个差不多高,穿着应该合适。还有一套是小七的,你给她带过去。”
闻言,小六拿衣服的手有些微颤,却并不是因为这套衣服,而是左云的这番话。今天看着小五穿着新衣回来,他同小七都有些失落,不想左云居然还专门给他解释了一番。
“谢过夫人。”除此之外,小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手上并不厚重的衣服有些沉重起来。小六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左云的眼睛,又笑了一声,才催促着他快些回屋试试。
等小六将房门仔细关好,左云便敛起了嘴边的笑意。
这次给小六、小七买衣服也本就是顺便,只是不想因此让小五处境艰难,但小六的表现有些出乎左云的意料,还没看出他倒是一个重情义的孩子。又说小七,故意在左云面前提起小六的错处,听到了左云和悦意的谈话,又藏着不告诉小五,一个小姑娘这么重的心思,当真让左云喜欢不起来,只是还没想到要如何妥善的处置她。
想到小七的时候,左云看了一眼欢儿,只见欢儿边吃饭还边打起了瞌睡。
“这个孩子。”左云赶紧把欢儿抱了起来,有些心痛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她今日肯定是乏了。
欢儿回抱着左云的脖子,把整张脸都埋在了左云的长发里,在左云准备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突然诺诺地说道:
“之前,是我故意用石子打的小七姐姐,我不喜欢她偷听娘亲说话。欢儿知道错了,娘亲不要生气。”
原本以为在欢儿面前已经隐藏的够好了,不想还是让她觉察出自己的烦躁,只是这个小小的孩子不明缘由,以为左云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生气。
轻拍着欢儿的后背,左云露出一个直达心底的微笑,定定看着欢儿那双给了她无限勇气的清澈眼眸,左云轻声说道:
“娘亲没有生气,欢儿做的很好,娘亲也不喜欢小七偷听我说话,只是以后可不能随便打人了。”
“嗯!”乖巧地点点头,欢儿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左云看着欢儿天气的睡颜,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一如往常,这个早慧地让人心痛的孩子,最终又给了左云力量,让她即使面对纷繁又看不到头绪的境况也不再感到迷茫和软弱,这终是她自己选择的那条路,而且事到如今,她已不会回头。
给欢儿掖紧了背角,左云再次回到了外屋,盯着摇曳的烛火,又陷入了沉思。
从那个胖老头处,左云得知了小五口中的冯却正是通汇银号的如今的主人,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看到结义社的恶匪人头挂在自家门口,失声痛哭说着听风望雨楼这个他们等了百年终于回来了的那个少主。
时过境迁,当时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已经成了大燕数一数二银号的主人,他会不会想到,远在越州的一个落魄少年,曾经背负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之谜千里迢迢地来找过他。把他们这样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会是什么?
再说悦意,突然就牵扯上了什么徐州王家,根据对悦意的了解,左云不认为她会因为贪财而贸然接下徐州王家的订单,从而给了自己一个堂而皇之接触闻香居的接口,只是饶是想破脑袋,左云也想不出其中关联,原本有些清晰的思路,也被今日这几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而搅乱。
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左云决定还是先歇下再说,毕竟以她现下所掌控的资源来看,也确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办法,反倒是继续这样胡思乱想,容易自乱阵脚。
照例推门准备去门前拿那一壶热水,可今日却没有最近日日都放在门口的那一只铜壶,轻轻牵起嘴角,左云有些欣慰地笑了起了,小五倒是谨慎。既然已经表明了心迹,自然不用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日日送来热水。虽然即便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这一份谨慎,左云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