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马王坡大捷,大燕国也渐渐恢复了元气。现今三月过去,盛京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这日,丽娘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天气渐凉,这日头也越发温顺,虽然不能走出院子,但看着孩子一天天壮实起来,丽娘的心更加的柔软起来。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却还没有名字,丽娘一定要等李云舒取,孩子至今都被叫做小小姐。
乳母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内院,一把年纪,一脸的兴奋连一点城府也没有。
丽娘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问:
“云舒回来了么?”
乳母也是高兴过了头,语无论次地说:
“外面来了一大群官兵,想是大人回来了。”
丽娘立即把孩子递给了乳母,理了理微乱的头发,有点责怪:
“这回来也不先说一声,看我像什么样子。”
乳母含笑看着丽娘,只觉得一阵欣慰。夫人早逝,小姐是她带大的,一直心疼小姐没有母亲,却是不知道,原来有天大的福气在等着小姐。
替丽娘抱着孩子,乳母催促道:
“小姐,你先去换件衣服。”
丽娘闻言急忙回屋,又不放心孩子:
“乳母同我一道去。”
丽娘换了一套红色的留仙裙,除了新婚,她还未曾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如今她产后的丰腴未曾退去,穿这套裙子真正是风情万种。都说小别胜新婚,丽娘看着镜中自己掩藏不住地丽色,羞得不敢抬头。
不敢看乳母打趣地眼神,丽娘低头向门外走去,复又想起什么,从梳妆盒中珍之重之地拿出一纸信笺,贴身放好,才出了门。
虽然母亲早逝,但父亲倾尽所有给了自己最好的家,之后,遇到夫君,又被他捧到了天上,有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丽娘以为,失去父亲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极苦了。
但丽娘还是低估了命运,自她踏出了这道门,命运就给了她截然相反的人生。
映入眼前的并不是日思夜想的夫君,是惊慌逃窜的家仆和面无表情的士兵。如同这些家仆一样惊慌,丽娘直觉是什么搞错了。
直至自己和乳母被带到一个儒雅的中年人面前,丽娘还处在一种如坠云雾的状态中。
这个中年男子悠闲地端着一盏茶,漠然地看着她和孩子,轻轻地喝了一口,又漠然地问道:
“认不认?”
即便是想破了头,丽娘也不知道要认什么。
像是及其厌恶,男人微皱了一下眉头,向他身边的一个士兵递了一个眼色。
只见那个士兵走向被一个被押着家仆,一刀就砍下了他的头。
“啊!”院中的女眷惊恐地叫了出来,胆小的已经晕了过去。那个家仆,丽娘认得,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花匠。
那个男人看都没看一眼,盯着丽娘,继续道:
“认不认?”
丽娘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她抓住乳母的手,强迫自己开口道:
“认什么?”
那个男人貌似被丽娘的话勾起了兴趣,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懒懒地开口道:
“认你与人 *** 红杏出墙。”
丽娘闻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
“是么?”男人残忍一笑。
两声惨叫再次从被控制的家仆中传来。
这一天的太阳格外温顺,早间丽娘还觉得一身暖融融,现下却冷得刺骨,丽娘从来不知道人可以这么残忍,最后乳母拉着丽娘的手,不要她在认罪书上签字,痛心疾首地说道:
“不要签,签了就再也说不清楚了。”可丽娘还是哆嗦着签了。那时候她还太善良,即便不是那么相干的人,仍旧不能眼睁睁看着因她死去。
那个中年人轻轻吹干了新鲜的墨迹,转身就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丽娘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们这般公然行凶,还有没有王法?我的夫君在前线奋勇杀敌,你们这样对待他的家眷,还有没有良知?”
那个中年人停顿片刻,终究没有回头:
“良知?王法?我只是帮帮你那夫君罢了。”
为人母亲后,丽娘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坚强。即使是独自一人分娩,被莫名囚禁,还有之前的惨景,丽娘都挺住了,她相信肯定是哪里弄错了,只要夫君回来,必然会解决。但这中年人轻飘飘地一句话,却彻底把她击倒了。
丽娘跌倒在地,不敢看周围其他人的眼神,只是一句句地重复:
“不可能。”
丽娘到底太天真,即便是签了认罪书又如何,周围官兵接到命令开始屠杀院子里余下的人。
今天以前的丽娘,连杀鸡都不敢看。可现今,她认识的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她的面前。
被乳母护在身下,丽娘表情呆滞,她不懂,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余下的家仆眼中的仇恨最终变成了惶恐,他们到死也不明白他们期盼已久的风光为何最终变成了杀戮。
丽娘想带着乳母和孩子逃走,逃到古贺去找李云舒。但她已经走不动了,她始终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女人,即使不想死也无能为力。
看着刽子手高举起的屠刀,丽娘豁出命地大喊:
“云舒,你在哪里?”
大司徒府一偏房内。周家长子周正看着书桌上的一纸认罪书,眉头紧皱。他有些怪罪地问后方负手而立的周韵:
“你如此是否太过狠辣?那李云舒知道了会善罢甘休?”
周韵站在他的阴影里看不见表情:
“且不说他能否知道,就是知道又如何?他以为凭他一个小家族的庶子能稳执神武?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敢在我们周家眼皮子底下耍心眼,想要和我们周家合作,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再说,我也不想悠然以后受任何气。”
周正闻言,叹息一声,就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