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茶杯险从夏氏额头擦过,严知画的眉眼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夏氏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好似早已见惯不惊,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郁神医一把按住严知画要起身的架势,“莫动!”
两人惊动了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射过去。
夏氏知道严知画的用意,心中热气上涌,坚强的一面开始龟裂,滋生出一丝许久不曾萌芽的委屈,眼睛霎时清雾弥漫,她若有所思的轻轻摇头,暗示他不要为自己出头。
这些年来,他的洁儿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吗?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寄人篱下?严知画眼神凛凛的看着容云威,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住,伤口在关节处,被生生拉裂,溢出滚滚血珠。
“严画师,烦请配合老夫。”郁神医无奈的摇摇头,他很意外,意外的对象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虽然背对着身子,云崖周身倾泻而出的咄咄逼人的寒意,还是让他心神为之一怔。
先前听说云崖在得月楼喝醉酒,赤膊跳湖采荷花只为博容大小姐一笑,他认为是无稽之谈,在众多徒弟中,云崖时是最淡然最让人放心的。
到今时今日郁神医才发现,云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从未发现过他除了沉静清雅,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意外归意外,郁神医继续手上的事情,没有理会身边发生的一切,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医者,只会治病救人。
容碧影用力挣脱开云崖的怀抱,余光瞥见他冰冻三尺清俊不改的容颜,没有被吓的不敢吭声,反而嫌弃的说道,“云大夫,请放开我娘。”
云崖一怔,救容碧影的时候,顺带救下她最在乎的人,与容云威怼起来后,忘记将手从她们肩上松开,不由自主的加大了手劲。
寒气一扫而空,清雅的气质回到脸上,云崖神情微微怔了一下,放开了夏氏,对着容碧影露出一抹安然浅笑,“实在抱歉,弄疼你了,我帮你查看一下。”
容碧影的瞳孔骤然一缩,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不用,云大夫的好意我心领了。”
疼痛只是暂时的,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令她觉得危险的是,明明云崖说的话听起来很寻常,她却听出了挑逗的意味。
云崖长眸灼热看她头开始眩晕,容碧影只好将自己的目光淡淡的移向别处。
容碧玺脸上血色被抽的一干二净,全身的血液慢慢冻结,她控制不住心中犹如蔓藤般疯狂生长的嫉妒,眼中是诉不尽的痴怨情深。
胡氏注意到容碧玺的视线,按捺不住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低声提醒容碧玺,“当断则断。”
容碧玺的幽怨被胡氏打断,她回过神来轻蹙黛眉,傲然的转过眼反问,“娘做到了吗?”说完美眸漫不经心的瞟了一下严知画。
“你……”胡氏脸色微微一变,心下有了判断,容碧玺冰雪聪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对严知画的爱慕之情。
容碧玺的确已经洞悉胡氏对严知画的感情,从她们在门口接迎的那天,胡氏突然晕倒在严知画怀中,就隐约觉察到胡氏的异样。
刚才胡氏又一反常态的梳妆打扮,俨然为悦己者容的忐忑心情,她还从未见过娘为了讨好爹精心梳妆过,一定是另有其人。
后来大家寻找小王爷,娘为了追上严知画,故意将她和容碧庭支开。
以上所有的一切一切,起先只是猜测,直到胡氏用了玉颜花粉,容碧玺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玉颜花是极寒之地的奇花,采花者都是拼了性命采摘,花粉价格媲美奇珍异宝,有银子也买不到。
前日一闺中蜜友带了一包给她,容碧玺知道女人都爱惜自己的容颜,哪舍得将花粉匀她一些,还不是看中她即将进宫,让自己欠下人情,好日后有所应。
容碧玺舍不得自己用,想着拿花粉孝敬胡氏,便在来正厅的路上,送给了胡氏。
当看到手帕上的玉颜花粉,容碧玺立即明了是胡氏放的,于是才将计就计,配合胡氏一起陷害夏氏。
胡氏唇角轻轻上扬,女儿没有在众人面前说破还帮着自己对付夏氏,就算她知道了也无妨。
“爹,大夫人不可能那么傻,在自己的手帕上下毒,她就不怕被别人知道吗?”容碧庭没有卷入后院纷争,用旁观者的心态客观分析道。
胡氏擦拭腮边的泪珠,妒火中烧一心想置夏氏于死地,“她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藏在手帕里不会被人发现,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会请郁神医查看伤情。现在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老爷您千万秉公处理,决不能姑息。”
就算没有成为容家主母,但毕竟主管家中中馈多年,胡氏的话从容缓和中显现一份不容忽视的严厉。
容云威按揉了一下发疼的太阳穴,深深的叹息,以为宴会结束把崔氏母女打发走,就能歇口气,结果夏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像她蛇蝎心肠的女人,留着何用?给我拿纸和笔来!”容云威冷哼一声。
写和离书!胡氏突然慌了起来,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不能让容云威提出和离,那是正中夏氏下怀,放她一走,等于让她和严知画双宿双飞。
胡氏态度不再强硬,语气柔了三分,“老爷,我想姐姐只是一时糊涂,不能让别人说我们薄情,不顾念往日夫妻情分。再给姐姐一次机会,今日之过,就罚她跪祠堂可好?”
夏氏和容碧影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冷眼旁观的听他们自说自话,好像讨论的不是自己,无关痛痒。
还是婉儿最通情达理,容云威露出安慰的笑容,“既然你这么说……”
“容大人,”严知画就在这时打断容云威的决定,坚定的起身,“我想起玉颜花粉是用来调制颜色,不慎沾染到身上,并非大夫人有意陷害。”
他无条件的信任夏氏,相信夏氏的清白,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夏氏做的,成为她手中的棋子,能为她鞠躬尽瘁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