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热热闹闹的进行着,宋沛与徐默是针尖对麦芒,喝了不少的酒。
晋王李延平等人反倒成了徐默的陪衬,不过这次倒没人动别的心思,晋域的人或多或少还是站在徐默这边的。
在王庭勾心斗角是自己人的事,但对于大汉便是两域之间的事,所以王庭的文武百官们难得同仇敌忾。
酒足饭饱之后,晋王李延平便安排五公主李嫣然为大家弹奏一曲助助兴。
李嫣然弹的是乐师陶那首江河曲,时而细腻婉转,时而大气磅礴,听得场上众人是如痴如醉。
徐默听在耳中,竟不自觉的想起他在望城与白狐儿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时的白狐儿还是那样的出尘脱俗,虽身在青楼可让人生不出半点轻浮之意,他们曾坐在一起喝茶谈天。还有七王子李基,那时还是个嚣张的少年,可谁曾想到不过几月便已经物是人非,白狐儿成了宋沛的未婚妻,七王子李基也刎颈自缢。
哎,世事变化真若白云苍狗,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快啊。
一曲弹罢,众人竞相叫好。
李嫣然的琴艺炉火纯青,把江河曲的意境领悟的十分独到。
不过对听过白狐儿弹奏过的徐默来说,却觉得李嫣然还是差了点火候,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味。
徐默不由得看了一眼白狐儿,却正好与白狐儿的一双媚眼碰到了一起。
白狐儿冲他微微颔首,目中隐有泪痕。
徐默心中却是突然一滞,莫名的有些难过。
徐默不明所以,赶紧低头喝酒,避过白狐儿的目光。
“宋将军,我这五女儿在晋域可是琴棋书画四绝,听闻夫人也深谙艺道,不如就请夫人点评一下。”晋王李延平笑道。
宋沛也想起白狐儿色艺双绝之名,便道:“狐儿,既然晋王说了,你就点评点评。”
白狐儿看着低头喝酒的徐默嫣然一笑道:“五公主的琴艺了得,狐儿自问不及,不敢点评。不过许久未抚琴,狐儿有些技痒,若是各位不嫌弃,狐儿也为大家弹奏一曲江河曲可好。”
“好啊!”李延平随即向众人宣布,“宋将军的夫人乃是燕域第一美人白狐儿,有色艺双绝之名,下面就请夫人为大家弹奏一曲。嫣然,你要注意听,找找自己的不足,知道吗?”
李嫣然远远看着白狐儿微微不悦,不过她也知道晋王不过是说两句场面话,一个青楼女子,真能跟她这个被晋域千万学子追捧的公主比?
看着李嫣然微微不悦的表情,那个叫做小鬼的白面少年已是悄悄道:“五公主,白狐儿也就是攀上了宋将军而已,她怎么能跟你比?”
这话倒是随了苏芩衣的心意,只听苏芩衣也道:“是啊,这等女子能称色艺双绝,只怕也是那些个嫖客封的。”
李东庭在旁咳嗽两声,悄悄对苏芩衣道:“注意说话的立场。”
几人正说着话,却听耳畔响起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整个偏殿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因为这琴声是如此的美妙婉转,便如来自九天之上的亘古仙音一般,只是之中的曲调却听来莫名的悲伤。
李嫣然的江河曲乃是传承了乐师陶的神髓,让人感叹江河湖海或流水潺潺或波澜壮阔的气势,听来心潮澎湃。
可白狐儿这首江河曲竟是有了自己的意境,若不是此刻听到,众人绝想不到江河曲可以如此悲切。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在一座枯崖之上挑眉远望,她的眼神中充满着无限的思念。
村妇站在村口望那从军的兵郎时,便是这种眼神。
慈母期盼远去的儿郎归家时,也是这种眼神。
此去经年累月,悲伤化秋风,相思愁断肠,望来的却是沙场埋骨客死异乡。
天涯海角总有头,可这思念,却无尽头。
每当思君时,总会莫名哽咽。
蟠仙洞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白狐儿的两行清泪便簌簌外流。
她忘不了,两人浑身浴血生死相依,更忘不了,蟠仙洞中的抵死缠绵。
第一次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他的心跳竟是那么好听。
咚咚,咚咚,仿佛时间如叮咚泉水一般流过。
那时她便想着,若是能与他一起死在蟠仙洞中,该有多好?
可他们毕竟还是出来了,回到了这个复杂的世界之中,那么多的要挟、奸诈、残杀。
明明在眼前,却不能相认,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一曲终了,白狐儿泪湿衣襟。
而场上众人却仍然陶醉在那种悲切之中,有许久未归老家的官员们念及慈母,已是落下泪来。
李嫣然也沉醉其中,长这么大她从未经历过悲伤,可她竟听出了白狐儿心底的那份思念。
她不是宋沛的未婚妻么?为什么会有这样深的思念?
李嫣终于发现,她的琴曲与白狐儿的比起来,终究还是少了些什么,白狐儿在琴道上远超于她。
有些事情,毕竟不是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所能经历的。
徐默看着白狐儿的样子,竟忽然觉得胸口莫名的发痛,他不明白为什么,只好大口的灌着酒。
许久许久,有人鼓起掌来。
众人这才从曲中惊醒,纷纷叫好。
晋王李延平已是对宋沛道:“将军,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宋沛老脸满是喜悦,看着擦去眼泪的白狐儿竟有些心疼,待白狐儿过来坐到身旁时便豪气干云道:“狐儿,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本将,汉元大陆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情!”
白狐儿红着眼眶淡淡道:“我没委屈,只不过刚才入了曲子意境。”
李延平笑道:“好啊好啊,这才是琴道大家啊,嫣然跟夫人一比,实在相形见绌!”
“哪里哪里,狐儿敬晋王一杯!”白狐儿双手端起酒杯,仰首将混着眼泪的酒喝下。
李延平赶紧也端起杯子喝了,然后道:“得夫人敬酒,荣幸荣幸。”
白狐儿又将自己的酒填满,一双眼睛紧盯着徐默道:“徐宫主少年英才,当初在望城也有一面之缘,算是故交,狐儿也敬你一杯!”
说完,白狐儿再次仰首喝下泪酒。
徐默看着白狐儿调整了下心态,笑道:“夫人豪气,在下佩服!一杯酒不足表达敬意,在下回敬夫人三杯!”
说着话,徐默已是连喝带倒,三杯热酒下肚。
李延平替徐默叫好,宋沛也觉徐默很懂事。
却见白狐儿一张俏脸上已是有了醉意,媚笑道:“徐宫主莫要小看女子,你喝三杯,狐儿自是也要喝三杯!”
宋沛看白狐儿的样子不禁道:“狐儿,你醉了,莫要再喝了。”说着话,将白狐儿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可白狐儿竟是拿起了酒壶掀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宋沛又赶紧起身将酒壶拿了下来,同时叫道:“芩衣!”
“在!”苏芩衣立即站了起来。
“狐儿醉了,你把她送回鸾凤园!”
“诺!”苏芩衣看着白狐儿的醉态,暗中嘲讽,风尘女子都是这般没有姿态,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醉酒。
不忿是不忿,可苏芩衣还是乖乖的扶着白狐儿出了偏殿。
宋沛坐下来笑道:“狐儿还小,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
李延平拍马屁道:“夫人是真性情,大家羡慕将军都来不及,哪会见笑?”
这一番话,又说到宋沛心中,他只要一听别人夸白狐儿,不管是真是假,都会特别自豪。
徐默坐在一旁喝起了闷酒,他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会特别难过,尤其是看见白狐儿的时候,他的心总是会莫名的痛,他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对白狐儿一点心思都没有啊。
难道是为她嫁给宋沛难过?徐默又苦笑着的摇了摇头,自己才不会去为一个攀附权贵的女子感叹其命运多舛。
更何况宋沛的身份和年纪娶她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汉元大陆上老头娶丫头的事情比比皆是,他感叹的过来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就像有一根针在不停的扎,虽不猛烈,但却疼的钻心。
接风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散去,徐默出了偏殿,却是碰见了在红缨绿柳护送下的李嫣然。
二人踩着雪顺道一块走,李嫣然好似受了白狐儿的影响,面上也是少见的闷闷不乐。
“姐夫,你觉得那个白狐儿怎样?”李嫣然突然开口问。
徐默嘴角露出讥讽:“一个燕域平民女子,巴结上了宋沛而已,有什么可评价的?”
李嫣然却道:“我能听出她的弦音,她应该是被迫嫁给宋沛的,而且心中有一个极其喜欢之人。”
徐默依然笑道:“被迫不被迫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看宋沛也不会亏待她。”
李嫣然皱着眉头道:“你不明白,对有些女子来说,嫁给不喜欢之人,便像是挖去了她的心,活着比死还要难受千万倍。可她宁愿忍受这种痛苦,也不愿死去,一定是有人拿她情郎的性命相要挟,所以她才不得不嫁给宋沛。”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徐默不知可否的笑道,“女人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李嫣然白他一眼:“姐夫,你真没心没肺,难道你不替白狐儿这等绝世的女子惋惜么?”
“不替!”徐默摇摇头,“我要惋惜的女子多了,哪能轮到她?便像嫣然妹妹这等绝世,可这般年纪还没有情郎,是不是很惋惜?”
“姐夫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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