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黑子指着下面的泥流招呼我。
那是一个已经腐朽得很厉害的骷髅头,随着泥水的冲刷忙不迭的向前翻滚,时沉时浮。这明显是一条地下河,只是不知道中途经过了什么地方,变得如此浑浊,偶尔能瞅见零星的骸骨在其中掺杂,我心想难不成是殉葬沟?
六大爷来来去去的在河边儿踱了好几遍,“没桥,只能趟水了。”
说着,捡起脚边的一块儿石头,往河中心一扔,石头入水,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我:“不浅,泥水虽然流的慢,可是质量大,咱们很难顶过去。”
六大爷皱了皱眉头,没有否认我的说法。
“磕拉磕拉”身后的羌虫群一阵骚动,它们似乎也很想过去,但是却毫无办法,后面的小家伙不断的向前推挤,看上去分外着急。
王修谨:“有东西跟上来了。”
我抢过黑子手里的手电筒,往正后方的黑暗里横扫,眼睛只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好比一潭深水底下有鱼,你根本看不见它的模样,甚至是轮廓,只能发觉水面上有阵阵涟漪。
“嘭嘭嘭”耳边传来细微的爆炸声,那东西肯定已经进了泥泡子地了,我听着间连不断的闷响打心底里漫出来一股子不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挨了这么多下还能继续往前推进?
谜底很快就解开了,因为我看到了那棵堪称粗壮的血菩提,是我们最怕的东西,赶上来了。
我们几人下意识的就想要找地方藏身,可看来看去都是一览无余的平地,似乎除了脚下的泥流,再无选择。
六大爷当即就把绳子摸出来了,在岸边捯饬了一下,放下去半卷。我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坨黑影手心不住冒汗,奶奶的,真的有卡车那么大,王修谨一点儿都没夸张!
“快快快,带着你二大先下。”
王修谨帮我把二大爷送上背,又用绳子缠了几圈儿,黑子扶着我下脚,拉着绳子往下去。
这河的河岸与河水之间的高度只有三米左右,三两下就到了底,跟我想的一样,泥水挺深,才是边沿处,就没到了我的腰部,横向流动的泥水让我险些站立不稳,迈起脚来更是困难。
越是到河心,冲力就越大,泥水就越深,我几乎是在用扎马步的方式行走,不然根本无法抗衡侧身位源源不断涌来的巨力。
最深的时候,水平面淹到了我肩胛骨,要不是有黑子帮衬着,我和二大爷这会儿早就被泥水冲走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总算是到了对岸,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我们要怎么上去?
六大爷:“傻小子,叠罗汉会不?”
黑子说会,而后整个人就伏在了面前的河堤上,活脱一只大壁虎。六大爷没在乎他这奇形怪状的把式,年近五十的人,手脚轻快的不像话,扳着黑子的肩膀往上爬,到腰狠蹬了一脚,抬手就扣到了河岸,一个引体向上,翻了上去。
等王修谨也上了岸,这才轮到我。因为我背上还驮着二大爷,所以还得靠人帮衬,上面的两位一人给了我一个手,黑子横了个膝盖给我踩,这也才刚拉上,就听到后边儿传来了一声闷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拧了拧头,看到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龟首。
因为高度原因,我看到的多数是下颚部分,青色的,皮很松,耷拉着,象征着它的年迈。
“别楞啊!憨货!”六大爷着急的大喊,手上的力气陡然加大,连带王修谨的拉扯,居然硬生生的把我和二大爷提了上来。
我在岸边站直了身子,看着对岸的那头庞然大物,连带它自己的身子,还有背上竖立的那颗血菩提,硬生生拼凑出了一个“由”字。我看不到它的眼睛,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看我,只晓得自己现在分外渺小,不堪一击。
停留在对岸的那些羌虫,着急的到处乱窜,有很多不得以顺着六大爷放下的绳子进入了河中,只是一瞬就被泥水冲得了无踪影。
待到黑子被拽上岸来,四人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如黑子所说,这边的确是有道门的,而且是左右开的青铜扇门,但是因为水汽浸染得表较严重,门上的绿绣相当厚重,也不知道打不打得开。
“砰砰砰”六大爷用铲子在门上敲打了几下,铜锈簌簌而落,上手去推,纹丝不动。
黑子说我来,后撤两步,横肩直撞,这一下看似凶猛,可效果实在差强人意。门,丁点儿反应没有,他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
我回头看了看,那只老龟已经到了河边儿,两只前足就摁在河岸上,似乎在盘算怎么过来。
“找找有没有机关。”
没吃过猪肉,我还是见过猪跑的,学着二大爷的架势,在有可能的几个地方摸了摸,成果让人失望,一无所获。
“昂!”
我想很多人都没有听过龟叫,我也是一样,所以这也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完完全全的震蒙了,耳膜钻心的疼。我的听力本身就受损过,上回在西安后墓也是因为音波冲击,这回再来一次,我一边死死摁着自己的耳朵,一边不断的祈祷,千万不要旧病复发,一旦失聪,在这大墓里就是九死一生。
那声高昂的吼叫持续了十来秒的时间,一停下,我就感觉自己的耳朵里似乎有千百只小虫在飞一样,放下手,果不其然,出血了。
不过这都是次要的,对面的那个老王八,开始动作了。
它把河岸都给蹬塌了,还在用头不停的搂土,这是,想把河垄断?
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切实际,可它的工作效率我可是看在眼里,比起推土机都多惶不让!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转头,发现是黑子,他张嘴说了什么,我耳朵了除了虫鸣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冲着他指的方向看。
在我们左侧十七八米的地方,有一根荡在两岸之间的黑绳。那根黑绳原先肯定是没有的,所以我定睛看了看,发现时一个连着一个的羌虫。危急时刻,它们总算是团结起来了。
这些小家伙的动作还算麻利,没用多大会儿,就送了二三十只过来,六大爷拉着我往后退了退,特地给它们留出来一点儿空地。我一开始还为他的好心肠感到心中一暖,但没多久,就醒悟了过来。
那些羌虫很自觉的爬上了青铜门。
利用那副好得让人嫉妒的牙口开始肆意破坏。
六大爷笑得很开心,张嘴说了句什么,看嘴型应该是,“上路子。”
起初我们在泥泡子地里为它们开道,现在轮到它们为我们出力,这种互帮互助的关系得来不易,要不是种类有别,我们都能称得上是战友了。
青铜门相比之前的石墙要坚固很多,饶是羌虫,也废了好一番功夫,等我们尾随小家伙们进门的时候,那头老龟已然把河流给截停了,正尝试着在新搭建出来的土路上落足。
因为之前我们经过的都是泥地,老龟那体型在上面落足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这回已经到了实地儿上,每走一步,都会余震绵绵。我们不敢松懈,进了门就一直往里跑,直到完全听不到那种动静,这才敢停下来喘两口气。
在不断奔行的途中,我的耳鸣也渐渐舒缓,虽然听觉依旧受限,可好歹能听见声音了,这倒让我长松一口气。
把二大爷放下,我灌了两口水,一屁股坐到地上,累的动都不想动。
在危急时刻,人的精神总能发生蜕变,让你不断的超越自我负荷的极限,可就算是这样,我也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超过一天一夜没合眼,实在是撑不住了。
“四儿,不能睡。”就在我想要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时,六大爷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醒了我。
“ 要睡咱也得找个踏实的地儿。”
我吞了口唾沫,扶着墙壁站起来,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打摆子。
“ 那东西不会追过来了吧。”
“地方小,应该进不来。”
虽然有点儿羞于开口,但是身体上的反应却容不得我忽视,“大爷,主墓室还不知道在哪儿,咱还是得先找个地方歇歇,再这么折腾下去人受不了。”
黑子瞪了瞪牛眼,都特娘的快淌眼泪了,直勾勾的看着六大爷,搞得后者实在架不住了,“行,在往里走一段儿,有就眯一下。”
于是乎,四个人就再次往前摸了一段儿。这里修得明显比外面更加工整些,起码该有的墓墙甬道都具备了,总算是有了个常规墓穴的样子。
我们在甬道里绕了老久,也没找到六大爷满意的地方,最后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黑子那双泪汪汪的眼了,说原地歇着吧,这才算是彻底解放。
我和黑子是先睡的,六大爷和王修谨负责放哨。在睡下不久后,我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从身侧渐行渐远,我起初还警觉了,但想想肯定是他们之中某一个憋不住去小解了,随即放下心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