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掌柜垂头丧气坐着马车,直奔知府衙门前那条街,去找杨明德夫妇赔罪。
他其实从孙大郎那里知道,这新商铺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也是迷惑杨明德夫妇的把戏,是引蛇出洞的一招而已,那商铺也是他们借来的。
他的马车来到了商铺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锁,从门缝往里瞧,也没有人,却原来杨明德夫妇已经趁着天还没黑去找新的商铺,准备第二天搬家去了,所以并不在商铺里面。
朱掌柜在门口等了好半天,也没见杨明德夫妇回来,反倒是肚子咕咕叫,决定先回去吃饭。吃了饭晚一点再来赔罪,最好把自己浑家也带上,这样显得更诚恳一点。
于是,朱掌柜又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回到了珠宝行。
朱夫人见他这副样子,又吃了一惊,待听了经过之后,也傻眼了,焦急的说道:“这不是捅到马蜂窝上了吗?这可怎么办?”
朱掌柜沮丧地点点头说:“我哪知道那小郎中居然有如此能耐,整个衙门知府到知县都对他如此看重?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该起这个主意,即便是起了这个主意,也不该告诉雷都头。唉!到底是我考虑不周啊,等到稍晚一点,咱们俩再去磕头赔罪吧,没办法。”
刚说到这,就听到远远有人大声的尖叫着:“走水啦,走水啦!”
听着声音很像是他们府上的丫鬟,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的珠宝行是前面商铺后面住家,整个住宅跟商铺都是孙婆婆的房子,忽听得说走水,那便是失火了,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穿过后堂,从后门出来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自家院子房顶冒出滚滚浓烟,暗红色的火焰已经从房顶冒了出来,而且不止一处,好几处的房舍居然同时冒出火焰。
这就不是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不然不可能同时失火的。
朱掌柜立刻想到了肯定是猕猴干的,此人心肠如此狠毒,居然点火烧自己的房子。虽然这房子是孙婆婆的,但是房子里的家具,还有无数的珠宝可都是他朱掌柜的呀!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朱掌柜焦急的喊道:“快快救火,快救火呀,快去报告衙门火龙队,快!”
张氏慌慌张张朝着冒着黑烟的自己的主卧奔了过去,卧室床下一口箱子放的可都是她的嫁妆金银首饰什么的。
屋里的丫鬟已经全跑出来,站在院子中,张氏大叫着,让丫鬟冲进去帮忙搬东西,可是这些丫鬟救自己小命要紧,这时候,哪顾舍命去帮他救东西。都是拼命往后退。张氏只得一咬牙,自己一手捂着鼻子,冲进了满是烟雾的房中。
屋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十分恐怖,只不过还没烧到主卧,火势是从厢房那边烧起来的,但浓烟已经将整个屋子布满了,他弯着腰,凭着记忆,摸到了卧室,费力的从床下将自己那口装满嫁妆金银首饰的箱子拖了出来,想抱起来往外走,可是那口箱子太沉了,在这之前,她要从箱子里取放东西,都是自己贴身丫鬟两个人帮忙拉出来的,她自己从来不干这种活,不知道这口箱子究竟有多重,现在才知道,她根本是抱不起来的。
但是这里面的东西又怎么能葬身火海呢?她咬牙抓着箱子的环扣,倒退着拼命往外拉,一直拉到了卧室的门口,还有一个高高的门槛拉不过去的,必须要抬出去。于是她咬牙,双手提着环扣,费劲吃奶的力气要抬起来,可是只弹出一半,却没办法越过门槛。
屋里的浓烟呛得他不停的咳嗽,呼吸喘不过气来,他又舍不得放下宝贝箱子。这时,她听到院子中传来丈夫的声音:“夫人!夫人快出来!逃命要紧,火已经烧穿房顶了,快出来!”
朱氏一边咳嗽着,一边拼命叫道:“你快进来帮我抬东西,我抬不动!”
朱掌柜先前跑去抢救他仓库里的珠宝去了,可是,他到门口便进不去了,因为,他珠宝仓库是最早燃起来的,所以整个火焰烧得很快。屋里已经一片火海,他根本冲不进去,只能退出来,发现夫人不见了,问了丫鬟才知道夫人跑到卧室去救东西去了,而这时火焰已经烧穿了整个卧室的房顶,主卧即将陷入火海。因此情急之下不由惊声尖叫。
待他听到夫人在里头咳嗽着的呼救声之后,一咬牙,冲了进去。
火焰已经烧到了卧室的上方,炽热的火焰烤得人发烫,朱掌柜想拉扯着妻子跑出去,可是看见妻子拖着那口箱子,便知道箱子里头装的是妻子的嫁妆,值不少钱,于是一咬牙,跨过门槛进到里面,抓起箱子的另一头,说:“抬出去,快!”
朱夫人抬起另一头,费力的往门槛上靠,放到门槛上之后,他已经没力气抬出去了,便只能跨步出了门槛,转身又要去抬箱子。就在这时,就听咔嚓一声,燃烧的房顶已经整个垮塌了下来。
朱夫人借着火光,看见熊熊燃烧的一根巨大的房梁,直接砸在了丈夫的头上,将他整个人砸翻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朱夫人眼见丈夫死于非命,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要跑,垮塌的一根横梁倒下来,将她压在地上,幸亏横梁被墙壁撑住,没把她压到下头,但是这一下,已经将她的腿骨和盆骨都砸骨折了,整个人倒在客厅青石板地上,不停惨叫。
屋外的丫鬟焦急地喊着:“夫人!快快爬出来!”
朱夫人艰难的爬过堂屋的门槛,滚下了台阶。这时,几个丫鬟才大着胆子冲上来,抓着她的手,把她拖到了空地上。
朱夫人回头望去,整个主卧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丈夫也死了,嚎啕大哭。
夜晚突然升起的大火,迅速把宣州的夜空都照亮了。而衙门有一个专门的嘹望台,有两个衙役在上面通宵值守,主要就是观察火情。当发现起火之后,一个立刻敲响了铜锣。当当当声响彻整个衙门。另一个赶紧下楼飞奔跑去报告今日当班的雷都头。
雷都头一听,是杨仙茅他们药铺所在地,顿时吓了一跳,即命衙门的所有人赶去救火,同时,派人紧急跑去叫知府衙门的火龙队迅速赶往灭火。
雷都头带着马弓手最先冲到了杨仙茅他们回春堂前的街上,这里有不少的人在围观火势。有人想上前去救火,可是火势太大,都不敢冒险。
雷都头定睛一看,火势距离杨仙茅他们回春堂还隔着两三栋房子,应该还来得及,于是立刻吩咐跟随的马弓手下马,拆除杨仙茅他们紧挨着的珠宝行的一排房子,隔出一个隔离带来,以保证回春堂不被火烧毁。
这些马步弓手立刻跳下马,抽出腰刀,上前用刀狂劈房子的柱子。珠宝行跟杨仙茅他们的房子是分开修建的,各自独立的商铺,所以拆除这边房子,不会影响到回春堂的房子。
兵士们有的砍柱子,有的用绳索系住房梁要将整个房子拉倒。
这些人修房子不在行,但是要拆掉一个房子还是很在行的。他们作为马弓手,都是骑兵,一旦城里发生火灾,是第一时间赶到的,如果火势已经控制不了,那他们的任务就不是救火,而是拆房子,要尽快拆除隔离带了,所以,对他们来说,这项活已经轻车熟路。
当火势快烧到杨仙茅他们回春堂时,珠宝行一半已经被拆掉了,围观的群众也上前帮忙,一起将地上倒塌的房梁搬走,免得把火焰引过来。这些百姓这个忙倒是愿意帮的,于是上百人的围观的人都过来,七手八脚将柱子抬到了远离火的街道边,硬生生拆出了隔离带。
这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隔离带处,将剩下的珠宝行商铺吞进了火海之中,熊熊燃烧。
有些人本来是要打定主意冲进去趁火打劫,抢些珠宝的,可是旁边有官军,他们谁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珠宝行里的无数珠宝葬身于火海之中。
随后赶到的火龙队开始救火,而他们的其他兵士也陆续赶到了,包括知府派来的火龙队,开始喷水救火。
这一番折腾,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整个火势这才控制住。以加入珠宝行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烧成了一片残垣断壁瓦砾场。
雷都头一直在现场指挥救火,眼看保住了回春堂,他才放心,其他房子烧再多,估计问题不大,只要保住了回春堂,知县和知府都会给他奖赏的,他相信这一点。
而就在他忙着指挥扑灭残火的时候,忽然,他发现黑压压的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只金鱼眼睛和一张得意的脸,也正瞧着残垣断壁冷笑,正是猕猴。
猕猴曾经被衙门抓捕关进了大牢,但是后来因为他抵死不认,又找不到真凭实据,最终只得放了人。而这一次,雷捕头已经从朱掌柜嘴中得知猕猴跟朱掌柜之间的恩怨,他又知道猕猴这人心狠手辣,便立刻断定十有八九是猕猴干的。
他现在看见猕猴居然到现场来瞧热闹,想必他以为别人抓不到是他做的事,所以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了火场,雷捕头眼珠转了几下,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