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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被一封一封放到了郝连城钰的枕头边,而靖榕,则是坐在郝连城钰身边,一遍一遍地念着这战败上的内容。
“四月十五日,镇难关一战役,敌军伤我方千人,势如破竹,其威难挡……”
“五月一日,平城关大战,敌军以火攻强登城,风助火势,烧破城头,我君难挡……”
“六月十七日,南许关之战,我军以三万对敌军两万,原本以为可厄其势头,却不曾想堪堪只是将其挡住,却也是费尽心思……”
靖榕的嗓音,典雅,大气,干净,又略带沙哑,她很少说话,而她的嗓音,却也从来不是温婉典雅的,只是当她将这一卷卷战报读出来的时候,这金戈铁马之气,便是仿佛从她那喉咙之间被挤压出来一样,分明只是几个字的战报,却平白透漏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够了,不要再念了……”郝连城钰对着靖榕,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南许关大将也是废物,靖榕看不出这样简单的计策。郝连城深以一万兵马对抗其三万兵马,便是他再战术惊人,也不敢托大,此时与之战平,不过只是为了伺机而动而已……怕是几天之后,就该传来南许关大败的消息了……”
靖榕也不回话,只是将这一卷战报放下,一只素手托起旁边的茶碗,里面乃是一碗热气腾腾的人参茶。
那只纹着牡丹的手,将这一碗人参茶拿起,喂入郝连城钰嘴中,郝连城钰瞥见了靖榕手背之上图案,便是问道:“这样好看的花,到底叫做什么名字?”
靖榕回答道:“牡丹。”
“果真是国色天香,漂亮的东西,理所应当是该有她自己的名字的,这样籍籍无名着,到底算是个什么样子……”说完,他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而靖榕只觉得自己的手背,在隐隐发疼。也许是昨日才纹上去的纹身的伤口伤口,还未好转吧。
待到七日之后,这战报,终于来了。
果然如郝连城钰所说的,郝连城深省了。那一场一万五千人对三万人的战役,郝连城深打的艰难,而他到最后,还是胜了。
“一万人的队伍在前诱敌,与三万人的队伍打成平手,苦苦支撑,而五千精兵奇袭,诱敌深入——也便只有他,敢这样做了。”郝连城钰如此评价着郝连城深。他们兄弟一向是不和的,只是好在兄弟都是聪明人,所以郝连城钰也是知道郝连城深会用什么计策的。
“国主不怕输吗?”靖榕站在郝连城钰身边,如此问道。
“怕是怕的,只是阻止不了,又能如何呢?”郝连城钰这样说完之后,脸上带着笑意,“一向不争的人,争起来,真是让人害怕。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利害,却没想到,他这样利害,便是应了你们大赤的一番话了——咬人的狗,不会叫。”
“国主莫要说阿成是狗……阿成可是流着与国主相似的血呢……”靖榕如此回答。
“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是拿话咯我,也不怕我就这样去了……”郝连城钰带着笑意说道,便是如此说道,只是语气里,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我若是死了,玉琛,可就是要登上帝位了……”
“国主知道自己的病情,便是没有三年五载,怕是难以就这样入了九泉之下吧。”靖榕淡淡回答。
“你便是知道,我或三年,或五年会死,却还是这样气我……”这仿佛两人之间,并非仇人,而是多年故友,而靖榕并非皇后,而郝连城钰亦非国主,靖榕并非胡国人,而郝连城钰,亦非胡国之主一样,两人便是站在对立的面上,仿佛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说着这样的话。
……
沉默了许久之后,郝连城钰问道:“你可恨我?”
“与其说恨,倒不如说,是可怜吧。”靖榕淡淡回答道。
“这句话,倒是戳了我的心窝子。”郝连城钰回答,“这世上,敢说我可怜的,也便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之后,郝连城钰咳嗽了起来,而靖榕则是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点输入到对方的身体里……郝连城钰的身体,在一点点的油尽灯枯,虽然用了最好的药材,可也不过只是将这颓势微微驱散了一些而已……
“是啊……你如何能够不恨呢?”待这身体好了之后,郝连城钰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将你与郝连城深分开,让你们落到了这样的境地里,甚至将你囚禁在自己的身边,你如何能够不恨我呢?”
“将我落到这般田地的人,并非是你……”靖榕将真气回转一个周天之后,对郝连城钰如此说道,“一步一步,都是我走的……和你没有一丝关系,便是落到了这般田地,也是由我咎由自取,与别人无关……”
这世上太多人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便是遇见了一件事情,一件错事,下意识便将这行差踏错的错误,推卸到对方身上,殊不知,这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一步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却有多少人,能做到如靖榕这般呢?
“真是个好女人啊……”郝连城钰看着靖榕,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以前就在想,若是你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郝连城深,又会如何?”
靖榕并未有多想,只是回答:“我便也会先选择对方吧。”
“为何?”郝连城钰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乃是因为,你是郝连城钰,而他是郝连城深。”靖榕如此回答。
而听到靖榕这样回答,郝连城钰却是哈哈大笑:“真是个足以气死人的答案啊……”
“国主分明有了比阿成有的太多的东西,又何必与他争呢?这江山不算,阿成从小便未受到一点父爱,老国主他,将自己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你,却没有施舍给阿成一点,国主又何必如此厌恶阿成呢……”靖榕缓缓说道。
“你啊,莫不是以为,我那父皇是老糊涂了。若是那郝连城深身体里,真是留着我父皇的血的话,我父皇又为何对他视而不见呢?”这话里,分明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