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琛被人从南疆送了回来。
而送玉琛的人,却是盛雅燃。
玉琛离开靖榕不过几月而已,却又大了许多,原本像猴子一样皱巴巴的小脸完全张开了,便是与靖榕张的极为相似,皮肤白皙,眉眼如墨,只是一个挺翘的鼻子,却与郝连城深,如出一辙。
“你可想明白了?”盛雅燃将玉琛交到了靖榕怀中,便是如此问道。
玉琛看着自己母亲的脸,却是别别扭扭哭了起来,哽咽着,小脸羞红,便是想哭又未哭,噙着泪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怜爱极了。
靖榕先是哄着玉琛,等这玉琛展开了笑颜,才是回答盛雅燃道:“我便是想明白了。盛姑姑也不要劝我了……”
“若是……若是玉琛登上了帝位……你与郝连城深,便无回转的余地了……”郝连城深并不知道靖榕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而他见到玉琛的时候,只会以为是靖榕为郝连城钰生了一个孩子,非但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甚至还会成为胡国的国君。
便是在旁人眼里必然会以为靖榕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做了这样的事情——这样背叛郝连城深的事情。
只是郝连城深,不是别人。
靖榕知道。
可她知道,才是越发的觉得难受了。
便是郝连城深知道靖榕并非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便是会更加伤心吧——他不知道玉琛是自己的孩子,只会以为这是郝连城钰的孩子——否则,郝连城钰为何会将玉琛封为太子呢?他不会猜到,郝连城钰对他的恨意,对他的嫉妒,还有知道自己父皇还活着之类的原因,早就了郝连城钰这个决定。
郝连城深只会觉得奇怪而已。
他与靖榕一样,凡事讲究缘由。可此时,他想不出一个缘由来。
虽靖榕知道,万事不是皆有原因的,可她能懂郝连城深那时候的感受,怕是仿佛心中有一股怨气积压,却无法将其发泄出来一样,其中苦闷,便必然是想得出来的。
只是……只是靖榕虽知道如何将此时宣泄出来,却不能告诉郝连城深。
“我不知道你与郝连城深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我知道,夫妻之间,向来该是坦率的,而两人之中,若是有一人不坦率起来,那便是一段关系破裂的开始……”盛雅燃这样劝道。她与龙祁做了几十年夫妻,向来琴瑟和鸣,虽偶有磕磕绊绊,可到最后,却也走了过来。
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是两人甜蜜,便可见这夫妻之道,盛雅燃是极为谙熟的。而她此时苦口婆心劝道,亦是真正将靖榕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可……
靖榕又如何不明白呢?
当她藏起郝连赫雷的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无论自己有没有杀死郝连赫雷,自己,竟都无法和阿成在一起。
可这,终究算是一个好结果,不是吗?
若杀死了阿成的父亲,那阿成,便只会恨自己。可此时,自己并未杀死阿成的父亲,甚至将其藏身地点烂在心里,待郝连赫雷百年之后,再将此事说给阿成听,想来两人之间,或释然,或不释然,却也是无法知晓的事情。
只是那之后,此去经年,物是人非,会有什么变故,靖榕是决计也不敢再想了……
“往后玉琛,会成为国主吗?”盛雅燃如此说道,其间忧心忡忡,靖榕听的出来。
“便也只能如此了……郝连城钰后宫之中,并无子嗣,似乎,也只有玉琛了……”靖榕如此回答。
“可你要知道……玉琛……”盛雅燃开口,却只见靖榕摇了摇头。
“便已经骗了这天下第一次,难道还怕骗这第二次吗?”其中唏嘘,便是让人听着极为难受的。
盛雅燃叹了一声气候,如此说道:“我终究还是希望,你与郝连城深之间可以修成正果,而非如此……若是你们之间无一个陆廉贞的话,想来便不是这样了……”
“只是若无爹爹,又如何有一个陆靖榕呢?”靖榕反驳道,“我从未恨过爹爹……爹爹心中的苦,我是知道的。”
便是此时,靖榕依旧喊着陆廉贞爹爹——极为尊敬,却也从未将这陆廉贞当做是别的身份。
“你们四个,都很苦……”盛雅燃看着靖榕如此,便是说出这样一句话。
“四个?还有一人是……”靖榕问道。
“乃是我那二徒弟,千缕。”盛雅燃叹了一口气,如此回答。
“千缕她……如何了……”靖榕对千缕,心中有恨,可更多的,却是觉得她可怜。
“廉贞去哪里,她自然是跟去哪里的……我早年之间学过一些卦术,便是为这孩子算了一算,说是情路坎坷,难成正果……可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无心无情的陆廉贞。”盛雅燃口中唏嘘,说着的,乃是千缕与陆廉贞之间的事情,“她在廉贞身边,廉贞便是将她当枪使……她这样聪明,怎么不明白……却还依旧甘之如饴……让她杀哈图,杀了,让她当红栏之中的斛珠夫人,她也当了……便是将自己当做了什么……爱的这样没有骨头,便是连自己的自尊都丢了……爱的这样可怜,连我都觉得她可怜极了……”
如千缕一般精彩的人,若是随意爱上一个,也必然会是有一个好结局的。
只可惜,她爱上了陆廉贞。
红栏之中乃是最有消息的地方,她为陆廉贞收集消息,便是化身成红栏之中的斛珠,为陆廉贞扮作妓子,当真是卑微到了骨头里。
也正如盛雅燃所说的,她如此可怜,却是爱上了一个陆廉贞。
“那现在她……”靖榕问道。
“我送给了她,一样好东西。”盛雅燃带着狡黠的笑意,对靖榕这样说道。
“好东西?”
“我这个做师父的,总是在廉贞面前,忘记了厉害,便是让他忘了,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盛雅燃对靖榕这样说道,“我便是送了千缕一味药材,这味药材让廉贞吃了,便是连他,都会手软脚软,不能动弹。”
“如此……爹爹必然会恨千缕的……”
盛雅燃笑笑,便是回答:“千缕如何不懂……只是宁可被不爱着,倒不如被恨着……她和陆廉贞,都是一样的……”
千缕爱的卑微到了骨子里,可依旧无法得到陆廉贞的一丝爱意。于是,爱变成了恨,曾经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便是将其囚禁,带在身边,似乎也是一件好事。让其终其一生,只恨着一个人,也是如此让人觉得心痒难耐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