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怎么会……我的儿啊……我的儿啊……”这眼前哭天抢地,毫无风度的男人竟是名满京城的欧阳仁,一代神医哭的这样如丧考妣,便是因为躺在他身旁用一袭白布掩盖的尸体……
端是身前多倾国倾城,死后也不过是一具肤白如面,全身肿胀,面目丑陋的尸体而已,她身前自负美貌,死后,却是这样丑陋的容颜,想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想到的事情吧。
“谁人……谁人竟是这样狠心,杀我女儿……若让我知道……我必……”他们那最后的话便是消失在他那呢喃唇间,再也听不见了。
靖榕带着千缕而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
她来的虽是不晚,却比不过皇后与三妃,她来之后,便是韩星柯、文音也来了,最后来的,是明凌。
文杨将欧阳仁扶起,安慰几句后,便是要就地验尸,可却是被欧阳仁拦住:“我儿惨死,便是让我验尸如何,也算是我这做父亲的,尽的最后一些心力。”
可……
“欧阳院正,且先让别人来吧,你此时又是悲痛,又是苦闷,怕是因悲废业,难以还你女儿一个公道,倒不如来别人来,许是平稳一些。”皇后此话说的公正。本朝仵作是没有检验自己亲人尸体的案例的,便怕是悲伤太过,检验出的结果于事实不符。故而皇后说出这样一句,却是半分没有差错。
那欧阳仁本还想辩驳什么,可一抬头见到皇后容颜,却是什么声音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也反驳不了了。
倒并非皇后容颜有多可怖——那张成熟而又略带风情的脸上无雷雨风行,亦无悲伤表情,有的,只是冷冷的淡漠……无论是看着欧阳素问,还是欧阳仁的时候,瞳孔里飘散出的眼神,都是冷漠无比的。
仿佛被这一眼神刺伤一样,欧阳仁心中竟是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而便是这样的寒意,让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这检查尸体的事情宫中的人虽是理所应当该是检验,可却无人敢插手——一贺身份乃是一普通宫女,无论检验结果天听是否满意,都是无碍大事的,可这欧阳素问,乃是新贵人之一,加之她的父亲乃是欧阳仁,为太医二十载,宫中势力盘根错节的欧阳仁,这如何让宫中太医敢去验尸呢?
加之这欧阳素问之死也并非不可利用……若是自己说出的话便是不遂了某位大人的意思——丢官事小,这身家性命可是大事了。
而这件事情,兜兜转转落到了花遥身上倒是始料未及。
“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宫中御医哪一个人敢接这个差事,那死去之人非但是个贵人,还是他们顶头上司欧阳仁的女儿,大理寺里虽有仵作,可那些仵作不过是为下贱之人服务的,又有哪一个敢污了贵人身子,兜兜转转,倒是花遥一个外人最为适合了。那花遥医术已经获得众人肯定,加之宫中她无熟识之人,虽是无人可以控制她,但对于其他人,不也是一样吗?想来现在宫中势力都盯着这个花遥,倒是有趣。”对于此事,陆廉贞便是如此评价。
只是靖榕却……
“她一个方外之人,好不容易离了这宫廷束缚,是理所应当不该再卷进来的……可这,许是天意吧……”靖榕看着屋外风起云涌,这夏天本是烈日炎炎的,可却不妨变了天,可这天一边,便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非是倾盆大雨,瓢泼万物所不能解。
——但也亏得是这样的天气,才让这炎炎夏日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是随着这一场雨,也便把池塘里的东西洗刷的干干净净。
花遥听闻此事后倒无多少惊讶之情。
帝君的病情好歹是稳住了,虽然依旧是那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但终归不如某些人心里想的那样,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驾崩了。岌岌可危的皇位在摇摇欲坠之间被人扶了一把,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靖榕与花遥说了这些之后,花遥倒是出奇的淡然:“故有医者,活死人、肉白骨。我常想那是什么,后来师傅一席话,却是点醒了我……”
“你师傅是否是说,这医者本事再是高明,也出不了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这活死人、肉白骨的,不过只有神,而我们,不过是人而已,俗语所说活死人、肉白骨便是让死人开口,而这让死人开口,却是仵作的手段,想来这仵作和医生其实某些方面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为活人服务的手段而已……”花遥尚未说完,靖榕却开口说道。
花遥却是一脸惊奇模样问道:“你可认识我师傅?”
靖榕却是摇摇头,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那眼神遥远却又空茫,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她沉默了许久,花遥也并未催促,短暂沉默之后,靖榕说道:“这话,乃是我爹爹说的。”
花遥一听,一愣。便是想到这靖榕的“爹”乃是鸠阁阁主,这受天命支使,杀人而无罪的侩子手陆廉贞。心中便想,他这样的人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稀奇。
靖榕也不理会花遥心中所想,便是问道:“这如今帝君之病,该是如何情况?”
花遥一听,脸上倒算不上愁云密布,但也不算太好,她便回答道:“雪虫入骨,且产生了变异,虽是去找了那些与帝君血型相符的人,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且这血也不能天天换,怕是帝君吃不消,可循序渐进了,却是容易让雪虫越长越多……”
这境地倒是两难,前不能行,后不能退,说的便是这个。
“不过好在是控制住了……”花遥脸上虽是有愁容,但也不妨有一丝笑意,“两难之中,我找到了些平衡,便是又能让帝君身体吃得消,又能让雪虫渐渐减少一些……只是换血之法于帝君终归不好,找到完全杀死雪虫方法才方是万全之策。”
靖榕叹了口气后,却又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