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晟回来多日,每日除了见他从前的旧部就是暗中走动安排兵力,如果有可能趁着慕容休和周兴大战还能坐收渔翁之利,若是不能也能兵压边境压制两者的士气。
而回城多日,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陈永道又在给钰涧张罗亲事的事情,她和茹娉年纪相仿,不过刚到二十岁的年纪陈府就这么着急想把钰涧嫁出去,分明就是在告诉天下人不愿意与他藩王府扯上瓜葛。
然而慕容晟也明白就算是没有张博文陈永道也还会寻得其他权贵之子,大家都是聪明人深知对方的心思又何必拆穿呢。
书房内,慕容晟一席紫衣背对着烛火而立,手上拿着远方暗士传回来的消息,周兴已安全从京城离开,此时正暗中调遣兵力直指京城,看样子兵变就在这几日了。
这时候窗外传来几声蛐蛐叫的声音,慕容晟这才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了,他唯一的儿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来到这世上,于是慕容晟晚上去了赵氏的房里。
相比之下赵氏的院子要比茹娉的小上许多,慕容晟刚到门口,门口的守夜的奴婢立刻惊醒想要进去禀告却被慕容晟给拦住了,因为他隐隐看见屋内还亮着烛光,曾几何时赵氏都是这般等自己归来的,无论多晚,她屋里总是亮着的。
对于那时候的慕容晟来说,她屋里的灯光就是指引他回去的光,虽然昏暗可是在黑夜来讲是十分耀眼的。慕容晟走近了才发现赵氏正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眼睛已经合实可手上的扇子依旧在扇着。
此时慕容仁在床榻上睡的正香,这样的夜里最是难熬,白天就如同下火一般,到了夜晚一点风都没有不说蚊虫更是肆无忌惮,这样年纪的孩子皮肤是最嫩的,总免不了叮咬。
不知为何,慕容晟看着赵氏这般疼爱慕容仁,从心里反倒希望赵氏才是这孩子的生母,也算是了了她多年的心愿。
赵氏闭着眼睛,总觉得有谁在看她,等她微微睁开眼睛,慕容晟的紫色长袍正在烛光下闪着光,如同多少个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慕容晟就是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的。
“可是本王吵醒你了?”慕容晟开口问道,自己进来时不曾有任何声响,赵氏如何能感知到。
赵氏赶紧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接着紧张的看了看正在酣睡的慕容仁,见他没有醒才安心。
赵氏看了看慕容晟,明白他来的用意,自打他回府总是刻意的躲着不见她和秋叶茹娉,赵氏清楚慕容晟对自己早就没了感情,她只想要这个孩子,别的她什么都不求。
两个人为了不打扰慕容仁休息而去了偏殿,偏殿里十分冷清,看得出平日里很少有人来,连茶具都只有一套,慕容晟这才觉得赵氏在府上的日子是这般冷清。
赵颦望着慕容晟的背影,是那样的结实宽阔只可惜这个男人的心早就不在她的身上,也不在他的大业上单单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就可以以身犯险,虽然这几日两个人并未见,可是赵氏还是知道,慕容晟的背后受了伤,因为平日里他是极少传这样松垮的衣裳的。
“王爷此次北上,可有收获佳人芳心?”赵氏想对慕容晟说的话有无数句,可是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这句话,若慕容晟此刻转过身就能看见她此刻脸上的没落和眼底里的悲伤是三月里的骄阳都不能融化的。
“颦儿在府上,可有顺心如意?”慕容晟并没有看他,生怕自己见了就会心软,两个人彼此试探性的问话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如王爷所见,王妃被钰涧所救,好端端的在府上养身子呢。”赵颦冷冷的说道,衣袖下藏着的手早就攥成了拳头,慕容晟若是不提也罢,一提起就让她想起万般周全的计划全都败在了钰涧的手上。
总以为对慕容晟来讲有千千万万个秋叶茹娉,可她没想到自己防得住无数个秋叶茹娉,却无法阻拦一个秋叶钰涧走进慕容晟的内心,赵氏无数次的扪心自问,秋叶钰涧哪里与众不同,能让慕容晟这般放在心上。
慕容晟一听见钰涧的名字眼里顿时生出一丝忧伤,因为晴儿的事钰涧曾经说过与他不共戴天,她救了茹娉的事情他知道,可也知道钰涧哪里是想要救茹娉,而是想养只猪一样要她死的时候才会让茹娉去死,否则谁都不能动她的猎物。
可钰涧越是这样慕容晟的心就越是痛,她这般爱恨分明的性子定是忘不了从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慕容晟不怕钰涧记恨他,就怕她不肯原谅他。
慕容晟这时候才转过身来看着赵颦,和从前一样他心里想的事情从来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好在她只是和秋叶茹娉不和从未对钰涧下过手。
“如今周家正蠢蠢欲动,天下又将经历战火,本王正是需要秋叶禹正的时候,若茹娉死了,你以为谁的嫌疑最大?”慕容晟平静的说道。
赵颦是聪明人,慕容晟的话一点就透,她还真以为慕容晟北上奔赴沙场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若如他所言自己差点害死了秋叶茹娉就等于差点将慕容晟在朝中的势力瓦解掉一个重要的眼线。
“臣妾知错,请王爷责罚。”赵颦细思极恐立刻跪在了地上,钰涧哪里是在救茹娉,分明是救了她赵颦,若茹娉命丧黄泉除了她这个忌惮她儿子的自己,还有谁有这个嫌疑。
慕容晟看着跪在地上的赵颦低着头,看不见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曾经的青丝已经不似从前般乌黑亮丽,慕容晟差点忘了,她是比自己年纪稍长一些的,竟已经开始老去了。
“仁儿,以后就交由你来抚养,望你日后好好善待他,平静的过日子吧。”许久,慕容晟的话才从她的头上传来,慕容晟对她到底还是同情的。
赵颦一听,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慕容晟无奈的眼神,这话就是在说他已经同意将仁儿交给她了,无论秋叶茹娉是死是活。
“颦儿,谢过王爷。”赵颦激动的眼角留下一滴眼泪来,这喜极而泣的泪水在慕容晟看来实在是有些多余了,他哪里是真的为了她好,只是不希望日后他称霸天下,茹娉和相府再恃宠而骄,到时候这个孩子反倒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三日后,子时,周府。
周兴从京中归来后并没有直接返回周家而是在中途折回到自己的一个据点,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通知各个据点帅兵潜行在关口聚集,而通知慕容子序按兵不动,暂时不要露面。
月光下,一个眉眼十分俊秀的美男子衣襟稍敞,右手一只白玉酒樽,左手拿着周兴传回的消息,十分轻蔑的狂笑,眼里满是寂寥和挣脱牢笼的喜悦。
面前正在跳舞的各个美人见状虽不明所以也只得跟着一同嬉笑,慕容子序听了笑的更大声了,想他被困在这府上这么长时间到了最后关头周兴还是不让自己露面,他这个傀儡做的真是太称职了。
“你,过来。”慕容子序将信件揉成团丢在了地上,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前面一个穿粉色舞裙的舞娘,手指一勾那美人便飘一般的坐到了他的腿上。
慕容子序身边的守卫见状十分不悦的皱起眉头,可谁让人家是王爷,他们几个也都是听命于周兴对于慕容子序这般放荡的生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离的近的捡起他丢的纸团藏在了袖口里。
他们哪里知道原本还颇为上进的慕容子序为何会如此不思进取,对宏图大志一点野心都没有全都是因为那日他亲眼看见周兴给他的母亲喂药时眼里的宠溺,那眼神他曾经在慕容晟看钰涧的时候看见过。
他这个王爷当的是彻底的失败,就连从前在京中百般讨好他的各个姬妾都没周兴弄得无影无踪,原本他对那个脾气颇倔强的蒋氏还有些好感,现在人已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周兴是如何向蒋氏一族的解释的,竟然还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周兴不让慕容子序露面也是有缘由的,自他和慕容晟在京中一次碰面后也知道慕容晟无心参与其中,可是在宫中时慕容休当着他的面以钰涧做为威胁,他不确定慕容晟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冒这个险,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慕容晟就让慕容子序身处险境。、
再加上这次竹隐和楚文领兵大胜归来连白佳氏都不敌,他周兴也不能轻敌,手上除了可用的老臣就剩下颇懂谋虑的秋叶韫宿,可他毕竟是秋叶禹正的长子,那个老家伙是两边倒的墙头草他的儿子,周兴用着也不可全信。
而他自己率领征集上来的兵力去攻京城,首次攻城一是为了试探慕容休在京中的兵力,而是看慕容晟的态度,若南方有动静,他们就不能强攻,慕容晟若是真的插一脚进来,他宁可和慕容子序占据东北自立为王,也不愿再对慕容休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