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貌天早就料到钰涧会来这么一手,身子微微一侧,左手直接接住钰涧丢过来的杯子,里面的茶水也被他刚好躲过去撒在了地上,他手上拿着的可是近半年陈家的账本,要是就这么被她一杯水泼上来可又要重新整理了。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陈貌天将账本放在身侧,将杯子重新放回在桌子上,雪莲这时候上前又给钰涧斟上一杯茶水,退在一旁看这两个人超嘴架。
“摄政王说今夜前来,公子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雪莲轻声问道。
本来慕容晟来就不受钰涧的待见,雪莲这个丫头懂得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些眉目来,当着两个主子的面还是问清楚的好。
陈貌天一听,眉毛轻轻一挑看向了雪莲,雪莲被他这么一看匆忙的低下了头。要知道,雪莲这丫头是他从前捡回来的,养在身边悉心调教多年,年纪轻轻可办事十分成熟稳重,怎么如今也问起这般没头没脑的话来。
“自然是好生招待,他是摄政王,与他交好,总比敌对的好。”陈貌天看着雪莲说道,他陈府难道还差这几口粮不成,说是上门答谢,可自家也不能亏待了他不是,总不能让外人说,他陈府连个上门的宾客都招待不好。
雪莲微微点了点头欠了欠身子,嘴上并不应话,低着头可眼睛始终在偷瞄着钰涧。看她这幅神情陈貌天自然明白了,自己不在府上这些日子,这丫头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也懂得巴结钰涧了。
却见钰涧眼睛看着别处,不停的吹着自己脸上的面纱,虽然已经快要入冬,可是终日带着这面纱总是不舒服的。
“上次秋叶茹娉送来的东西我让晴儿送去厨房了,你去寻寻看,若是有,晚宴上一并做了给慕容晟好好补补。”钰涧双手一拍,想了个好点子,对自己这个主意很是满意,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将那两个歌姬给卖了。
“是。”雪莲笑着应道。秋叶茹娉送来的当归早就让厨房的人给用了,哪里能寻得,钰涧那意思不过就是给慕容晟再弄一些。
陈貌天看着这两个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有些后悔让俊煜出门了,这种情况他在身边自己多少能安心一些。
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内忧外患。周家手上的兵符依旧有效,只是因为慕容休的登基让不少朝廷将士动了军心,眼下如何调遣兵力才是慕容休首要解决的问题。
然而,因为旱情和战事,粮食的价格始终无法下调,南方的价格还不至于让人吃不上饭,可是粮食送到西北和北方一带价格就飞速上涨,陈貌天将收上来的粮食运送到各地销售不加价钱,他这种行为早就引起当地其他的粮行不满。
陈家虽然财力鼎盛,可是终究养不起整个朝廷的人,就算是用陈家自己的人运送粮食,可是现在收上来的价格早就比从前翻了三倍,若是慕容休再不想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怕北方和西北迟早又会起祸事。
而俊煜则偷偷去了东北,探一探周家的地。周家将朝廷的兵力偷换成了自家的亲兵,在军中蛊惑人心,位居东北,上下难免有异心之人,想要打探出什么消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陈貌天和慕容晟担心的是,周家那么多人,兵器充足粮食紧缺,按理说不该按兵不动这么久。周兴也该知道,这么拖下去对他周家没有好处,可是为什么慕容休与慕容子序会相安无事,眼睁睁看着慕容休登基为王。
而慕容晟早早派去边城的暗士送回来的消息与慕容休的都是一样的,风平浪静。凭着自己对周家和淑贵妃的了解,周家不可能没有作为,要么就是他们的探子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周家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迟迟按兵不动。
他们不能理解的这些事情钰涧也无法解答,前世的时候兵败的人是慕容休,不是慕容子序,她只记得周家兵力鼎盛,兵器充沛最后是败在慕容晟的计谋下,而如今所发生的事情早就不是她所经历的了,所以即便是她,也无法解释当下发生的一切。
到了傍晚,估摸着慕容晟要来,钰涧回到房里将脸上的疤痕又重新确认了一边,后来一想到在天牢的事情,最后还是将疤痕扯下来,在脸上用眉笔画出一个差不多的。
慕容晟早就知道自己并未毁容,这画出来的只要不仔细看也发现不出什么破绽,如此总比脸上多条东西要舒服的多。
“小姐,今儿个要穿这套?”小萌指了指钰涧身后的一套华服,这是一套大红色金线刺绣的罗裙,平日里钰涧很少穿这样的衣服,哪怕是在太子府的时候也从未如此招摇,今日却选了这套衣服出来。
“替我更衣吧。”钰涧并没有回头看,只是淡淡的说道。
自己心里很清楚,选这套是因为秋叶茹娉喜欢这样大红色的衣服,如今她刚刚生下孩子,哪里还能再驾驭这样的华服,今儿个就是要让慕容晟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美人。
慕容晟的性子钰涧再清楚不过,多情容易专情难,她倒不需要慕容晟对自己多几分真心,只要足够对付秋叶茹娉就够了,至于在城外的事情,日后自会与她慢慢算。
晚间,慕容晟如约而至,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陈府,从到大门外的那一刻起,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败在了慕容休和慕容子序的手上,而是败在了秋叶钰涧的手上。
当初还以为是慕容休那个笨脑子开了窍,或者是秋叶禹正在背后给他出主意,才会让自己那么多的计划落空,如今看来,他背后的人是秋叶钰涧和陈家,与秋叶禹正没多大干系。
慕容休是太子,当初自己设计表现出他无能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多高明的手段脱身,自从秋叶钰涧嫁了过去,这人肯放低身段主动与自己联手对付慕容子序,那个时候慕容晟就知道自己小瞧了他。
以至于后来京中的变动,慕容晟都是运筹帷幄,现在看来,定是秋叶钰涧在背后谋划,让慕容休稳定了他的太子之位,再加上他从前的隐忍和暗藏的死士,才得以让他保住了京城。
秋叶钰涧,本王到底是哪里的罪过你?慕容晟愤愤的咬了咬牙,从自己与她见面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自己欠了她的,她又一步步促使自己娶了秋叶茹娉,转过身来对付自己,当初当真是情根深重,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王爷请,我家公子和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雪莲轻声说道,领着慕容晟进了正厅。
这陈府的主院是陈貌天一个人居住的,在府上的正经主子少,可下人们倒还勤快,整个大厅内一尘不染,这还是自上次家宴后第一次在这个地方款待宾客。
厅内,灯火辉煌,罩着蜡烛的琉璃罩分外夺目,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正对着的牌匾,天道酬勤四个大字。字字铿锵有力是陈貌天亲手所写,加以镀金摆放在正厅内。
陈家是有这个规矩的,每代换了家主,这正厅内都由当家人题字的牌匾挂在正厅内,以示后人和当代当家人的宗旨,等下一个当家人上位这牌匾就又要换了。
“摄政王,请上座。”陈貌天这时候起身,让了让自己左手边的案几,上面摆放着餐前的茶点,右手边的案几旁坐着秋叶钰涧,挨着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看着与钰涧身边的晴儿年纪差不多大。
慕容晟拱了拱手,走到了座位上,坐稳后抬眼便直勾勾的看着钰涧,她今日大红色的罗裙甚是好看,从前只觉得茹娉适合穿这样招摇的衣服,都忘了钰涧也曾经是花魁,姿色丝毫不比秋叶茹娉差。京城一别,她好似越发疏远了。
“没想到府上有客人,是本王冒失了。”慕容晟开口说道,陈貌天与他寒暄了几句,晚宴就开始了。
此人是个学士的长女,前些日子陈府登门拜访的女子不少,独独此女子每次都是在门外徘徊不曾进去,还是小萌眼尖发现了她。一连几日这女子都来,钰涧这才让人领了她进来。
陈府这么大,忙的时候就算是混进几个混吃混喝的也发现不了,这女子反倒不像那些权贵之女,倒多出几分廉洁钰涧眼下也没个说话的人,索性就招了她进来,没事的时候闲聊几句,对城中的事也能有个了解。
“京城一别,大小姐越发出众了。”慕容晟貌不精心的一句话让陈貌天和钰涧在心底暗自发笑。
今日本来就没什么宾客,是钰涧让小萌请了这姑娘过来,若是府上有宾客,那么她和陈貌天不出门相迎慕容晟也怪罪不了他们,这么正大光明的理由钰涧岂会错过。
早就知道慕容晟能看破,如此才有意思,若是他连钰涧的这点心思都看不破,又如何利用他对付秋叶茹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