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晟在不远处看的一清二楚,周家的亲兵各个训练有素,上了战场丝毫不乱阵脚,配合的相当默契。精骑兵弃马而去,在战场中央近身护住射手,无论是从角度上还是控制战况上来看,此举十分见效。
没多长时间城墙上驻守的将士便纷纷落下城来,周家的暗士身手敏捷直接从城下搭成人肉天梯直奔城墙,将慕容休的弓箭手直接斩杀。而后又原路返回。
战事发展到这里慕容休却还没看清楚周家意欲何为,陈貌天和俊煜两个人看到这就都回去了,结局已定,再看下去只会让人上火,真是可怜了那些跟着慕容休的人了。
楚文眼看着周家的暗士杀了弓箭手又退了回去当即明白过来,可等他望向慕容休的时候眼里满是失望。
慕容休身边的将士一个一个倒下他竟浑然不知,还吃力的追赶周兴,周兴脸上的嘲讽明显更胜了,慕容休却还不自知,如此僵持下去慕容休的体力会最先透支。
楚文拉过秋叶禹正在墙角下饶到这面,拿起地上的弓箭对着慕容休就射了过去,慕容休一心对付眼前的周兴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身后,那箭直接从他的左臂滑过,疼痛立刻让他清醒过来。
慕容休回过头,正对上楚文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这时候慕容休才看清自己的处境,除了几个暗士和竹隐,自己所领的士兵早已死伤惨重。
周将军此刻心里也不免犯了嘀咕,慕容休明显不敌他三万大兵,如同一盘散沙,就是自己的几队精兵都能攻下城墙。莫非是秋叶韫宿说谎不成。
正犹豫着,周将军回看了自己身后的军营,又看了看眼前慕容休的残兵败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毫不犹豫吹了口哨,紧接着,他身后的军营里剩下的将士们倾巢而出。
看着黑压压的人楚文眯着眼睛细细思量着,眼下慕容休正在城外,周家的精骑兵速度惊人,若是等他们兵临城下之时自己再出兵,他就是想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打开城门!”慕容休也看见来势汹汹的士兵,城门的另一头就是自己培养多年的精兵,数量不在少数,周家剩下的兵力根本不敌,只是楚文站在城墙之上丝毫没有打开城门的意思。
慕容休眼里划过一丝寒意,难不成楚文想要背叛他不成。
眼看着周家的人越来越近,楚文的手就攥的越紧,慕容休靠近城门时楚文一声令下,城门大开,等着周家将士们的是数以倍计的精兵。
慕容子序和秋叶韫宿见状深知此时回头已晚,周兴惊讶于慕容休隐藏多年的实力,眼看着双方交战已然无法回头自己只好杀在前面,周家暗士也在其中游走厮杀,好长一段时间,周家的人才退了出来。
秋叶韫宿带人护送慕容子序匆忙逃离,周家的将士一路被慕容休的精兵追打到了城南一带,眼看着人消失在丛林里这才罢手。
这一战,周家损伤惨重,慕容休也没能得了好果子吃,自己的老底让周兴摸得一清二楚不说,他让京中禁军打头阵,自家的亲兵在后方支援已经尽失人心。
战后的城外,遍地都是尸首,断了的手臂随处可见,似乎是上天怜悯,战后不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除了一些有人收尸的人被抬走了,剩下的只得抬去乱葬岗,任孤狼老鹰啃食。
一夜的雨水也没能将城外的血迹清干净,大雨过后泥土间混合着泥土和鲜血的腥味,随着风吹散到各处,钰涧在太子府里隐约都能闻得见风吹过来的腥味。
钰涧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浸在过去的记忆当中。
那时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生命的脆弱,遍地的尸首和残缺的肢体,一些士兵断了腿或者手臂就再也上不了战场,也无法农种,这样的人最后不是沦为乞讨者就是数着太阳过日子,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死亡对谁都是公平的。
还有一些良家女子因为战乱被士兵抢进军营冲做军妓,每天过的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到最后不是死在男人身下就是得了病惨死在军营里,每日都有人看守她们连自杀都做不了主。
钰涧缓慢的睁开眼睛,就见慕容休向自己走来,他身上的黄金战甲满是鲜血,跟在他身后的竹隐步伐有些颠簸,估计慕容休身上的血多数都是别人的。
在晨光的余晖下这两个人才回了太子府,这一战便是一天一夜,钰涧明白,这才是刚刚开始。
“如何?”钰涧并未起身相迎,素颜坐在正殿内等着慕容休回答,她这副打扮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脸上的疤连着几日未换已经有些抽搐,连带着周围的皮肤也起了褶皱。
慕容休看着钰涧并未开口,他眼里的不甘与愤怒诉足矣说明了一切,竹隐跟着他一同回来说明周家人已经退离城外,眼下算是暂时的安宁了。
“去洗洗吧。”钰涧缓缓开口道,走过竹隐身边的时候,不经意间撇到竹隐的腿,那伤口已经有些凝住了,可毕竟是被铁器所伤只怕已经是感染了,否则竹隐那般能隐忍的人断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晴儿,带他下去疗伤。”
“你为何不问问本宫?”慕容休将手里的宝刀扔在地上,转过身来质问道。
在自己的印象里钰涧除了与自己逢场作戏时有些女人家的模样,平日里就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如今自己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她依旧是对自己不闻不问,反倒对竹隐十分关心,这让挫败的慕容休越发觉得自己被人轻瞧了。
“太子殿下身体并无伤痛,钰涧已经让人备下的热水,殿下快些洗去血迹吧。”钰涧头也不回回答道,晴儿此时已经带着竹隐下去了,他这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自己实在不能理解。
慕容休见钰涧并不看自己就越发愤怒了,一个健步走上前去抓住钰涧的手腕,硬生生将钰涧拉近自己的面前。他这般异常的举动让钰涧身边的小萌一下子紧张起来,刚要上前与慕容休动手,却见钰涧抬手示意她莫要妄动。
小萌的功夫对付几个小毛贼还可以,却不是慕容休的对手,况且她也要看看他到底能做出什么妖,这会子倒不觉得自己的脸可怕了。
“本宫在前方杀敌,却不见你陈家出过一兵一卒,若是他日登基,休想你能坐上后位。”慕容休与钰涧脸贴的如此之近,钰涧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他恨不得用匕首直接将她脸上的疤毁了,都比现在要好看的多。
“你只怕是忘了,我与你早有约定,助你坐稳太子之位,如今你战是为了你自己的皇位,你败是因为你暴躁目光短浅,与我陈家有何干系?至于后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慕容休这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丝毫不给钰涧留情面,钰涧也就不与他咬文嚼字了,他从一开始就瞧不起自己,如今还以为自己会占着他的后位不成。
更何况二人早有约定,他成事之日就是自己重获自由之时,难不成要毁约不成。
慕容休见钰涧依旧是自己厌恶的样子,立刻松开手,捡起地上的宝剑,两个人四目相对互相都瞧不起对方,末了慕容休才缓缓开口道。
“既是如此,以后你就不要再出现在人前了,以免损伤我皇家颜面。”
钰涧拉住要上前的小萌冷笑了一声,半边脸倾国倾城,半边脸丑陋不堪,尽管如此她还是毕恭毕敬行了礼才退下,钰涧心里清楚,一个人越是表现出什么样子实际上就越缺少什么,慕容休缺少的就是被人的尊重。
慕容子序和周兴兵败,从林子里出来一路向东前进,过了太行山山脉便是他周家的息身之地。
周家从西北的铁矿打造出不少兵器,当年周兴征战沙场在东北颇有威望,周家本就是东北出身,不少旧族都留在东北,所以东北才是周家真正的居所。
如今周家叛变已成事实,周兴手上的兵符能够调遣十万将士,当初慕容晟不是没想过做个假的兵符,只是那兵符是当年能人所致,据说在细微末节处可变真假,慕容晟实在是做不出这样的兵符来。
再加上是那些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士基本上只认兵符不认人,就是一道圣旨下来若是没有调遣的兵符也无法调动大军。周家就是凭着这一点在朝中站稳脚跟。
战事已经结束,不管朝中大臣愿不愿意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留在京城的是太子慕容休,慕容晟作为摄政王进行辅佐,在他未登基前朝中大事都要与大臣共同商议。
在外人看来慕容休继承大统已成定居,却不知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自从钰涧被慕容休禁足后陈貌天就更加不待见他了,这几日他在朝中也是处处碰壁,几次提起登基称帝都被朝中大臣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如今他已经是束手无策,这时候才开始后悔那日对钰涧言语有些刻薄,现在想要商议大事都找不到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