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随便说一个词语,你也要用词语接我的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便说几个……”
“好。”张欣然回答。
“猫。”
张欣然停顿了一下,“狗……马……轿车……街道……超市……”
张欣然一开始还稍微有点儿不习惯,一连说了十几个,慢慢开始适应了。
在张欣然说话的同时,丁潜看似不经意的把手伸进衣兜。
其实兜里放着无线迷你的麦克风,播音器放在另外一个房里里。此时,房间全是特案组警员,正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好的,可以了。我再说一个——‘1996’。”丁潜说。
“数字……年代……学校……念书……成绩……舞蹈……绘画……课代表……奖状……”张欣然流利的说出了一串词语。
另外一个房间,守在播音器旁的警员们都有点儿无语,听了这么多,跟案子简直都不挨边。
郭蓉蓉哑然失笑,“这是干啥,三好学生在做报告吗,照她这么说下去,她能一直说到考上名牌大学……”
她现在把对丁潜的气都转移到了张欣然身上,觉得她分明是个心机biao嘛,又tuo衣服又夸自己的,十有八九是看上丁潜了。
钟开新也表示怀疑:“这个办法能行吗?就让张欣然随心所欲说,就能说出线索来?”
杜志勋摆摆手,示意他俩先沉住气。
丁潜并没有打断张欣然,让她一直往下说。张欣然所说的词汇几乎都围绕着上学来说。
1996年,张欣然15岁,正在上初中。对于那个年纪的中国孩子,学校生活几乎占据了全部青少年,张欣然最先想起这些在丁潜看来不足为奇。他丝毫不打搅张欣然,耐心的听她说,说了十几分钟,上百个词汇过去了,重复的词汇也越来越多……
“夜晚……”张欣然忽然冒出一个与之前毫无关联的词汇。
“……路灯……行人……路灯……夜晚……夜晚……”张欣然接着开始反复重复起这几个词,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
“南都大学。”丁潜在她说话的空隙轻声插了一个词。
“南都大学……夜晚……小路……女人……小路……女人……”
“那个女人是不是姓吕……”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青岛路。”
青岛路就是目击者最后一次看见吕爱青的地方。
“之后,她去了什么地方?”
“我……我……我不认识那里……”张欣然的身体微微哆嗦,急促的喘息着,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没关系,来,深呼吸两次……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等张欣然重新恢复了平静,丁潜说:“你试着想想那个女人。不用怕。她离你很远。你只是回忆一下。你说你不认识她,是吗?”
“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她。”
“那你能想起来她穿什么衣服吗?”
“我不知道。”
“你想不起来吗?
“她……没//穿衣服。”
“没穿?!”
不仅是丁潜,在隔壁收听的警员们都听得满头雾水。
“放松……不要急……好好想想那个女人。她长什么模样?”
“她……是短发……皮肤很白……眼睛有点小,鼻子和嘴也不大,很普通的模样,年纪比我大一些……”
“是不是后来经常出现在你脑海里的那个女人?”
“是。那是很多年以后了……”
从张欣然的描述上看,她那晚见到的女人就是吕爱青。只是当时她并不认识吕爱青。
“你看见那个女人是在什么地方……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当时在一个……一个很昏暗的地方……没有路灯,那个女人就光//着身子靠墙站着……”
“具体地方你能想起来吗?”
“想不起来了。好像一面是墙,另外一边也是墙。”
“是胡同?”
“也许,我想不起来了。”
“那接着说吧,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没/穿衣服,那天晚上很冷,她冻得浑身发抖……她在哭,她很害怕,她很害怕……”
“她为什么那样?”
“有……有个男人……有个男人在她身边……”
“他们在干什么?”
“杀……杀了……她被杀死了。我看见她倒在地上……”张欣然忽然张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丁潜,眼神中只有惊恐。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丁潜,看向当年那个寒冷恐怖的夜晚,一切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景再次浮现眼前。
“我怕极了……我跑……我拼命跑……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难以抑制的涌出,她哽咽的已经说不下去,蜷缩起瑟瑟发抖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助的婴儿。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吕爱青不会怪你……”丁潜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就像大人对待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所有警员都沉默了,连对张欣然很有成见的郭蓉蓉也默然不语,扩音器里只听到张欣然的啜泣。
一个刚刚花季年华的少女,独自一人亲眼目睹了一起恐怖的杀人。给她带来的心灵创伤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无法消除。
这种不幸无论降临在谁的头上都是一生的悲剧。
等张欣然的哭声弱了,逐渐平静下来,丁潜才继续说,“你不要怕,你能不能回忆一下那个男人。你有看清楚他的外表吗?”
“他……他在笑……牙齿很白,白的吓人……”
“还有呢?”
“那个地方很昏暗,没有路灯,我看不特别清楚。”
“那就大致说说。”
“他是长方脸,20多岁,或者30岁……个子好像不高,很瘦,很丑,眼窝深陷,脸色很不好……”
“你学过画画是吗,能把他画下来吗?”
“我不知道,我上学那会儿学过油画,但是好多年都不画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不碍事,随便试试。”
丁潜从桌上拿过一沓儿稿纸,又拿了一支铅笔,递给张欣然。“你尽量排除杂念,不要顾虑什么,就凭着直觉把那个男人画出来就可以。”
张欣然把稿纸放在腿上,背面空白朝上,拿着铅笔停顿了一会儿,按照丁潜所说的排除杂念。然后把笔尖点在稿纸上,一笔笔的勾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