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程大槐那张有点急切的脸,宋君鸿继续说道:“前几日你就让人来邀请过我,我谢绝了。并不因为是忙,而是我不喜欢咱们军中有太多的拉关系现象和奢靡之风。”
宋君鸿当然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身在官场,迎来送往虽不可完全避免,但能少些总是好的。
他又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心下的担忧和不安我懂。或许作为降过来的部队,难免会有好事者对你们指手画脚,甚至言语上不会太好听。但我像你们保证:你和手下的那帮弟兄会得到公正的待遇。我也在回来后的第三天就已经和鲁宣相,王总管一起联名向朝廷上了奏折,陈述了你阵前起义之壮举。在剿灭‘摸着天’匪势中还特意帮你美言了几句,向朝廷请求恩旨对你们进行慰抚和整编。朝廷会计议上几日是正常现象,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不要整天的惴惴不安,到处请客送礼了。”
被宋君鸿点破心事,程大槐有点赧然。
“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的吃请,而是因为我敬重你程大槐在战场上还算是个汉子,也体谅你关心部下命运的拳拳之心,想给你们一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当日在清风关上既然答应给你们一个安置,便言出必有诺。”宋君鸿看着程大槐激动的开始有点紫红的脸,诚恳的说道:“我让你去把酒钱要回来,是为你们着想。得意居可是扬州城中一等烧钱的馆子,你们早无金国的军饷,日子过的苦哈哈的,还要硬勒紧裤腰带到处去请客送礼,难道你想和你的那票兄弟以后刚归附大宋就要举债度日吗?”
程大槐心中一暖,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自己了。在金国时,汉军的地位极端低下,不仅比不上女真兵将,甚至连契丹和其他部族军也都比不上,军饷粮秣是最差的,苦活累活送死的活却被驱赶着在前,有了功劳还要分给金军,平日里必须百般逢迎、小心伺候着才能换来自己和手下一众弟兄们有个安身立命的机会。这次反正,虽说宋君鸿并没有杀降邀功,可他总觉得身边宋国军民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似乎是警惕,又似乎是鄙夷。偏偏宋庭的纳降诏书一直没下来。这令他感到很不安。即便宋君鸿特意给他和手下一众兄弟划拨了专门的营房休息,还拨付了一些粮草,可他仍如坐针毡。
自己这条残命搭进去也就罢了,可手下还有近千名弟兄,他绝不能让大家都没了好下场。
所以他只好试图四处请客送礼,打探消息。可他身份现在太敏感,几乎所有的大宋官员都绕着他走,没人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这就让他更加的忐忑不安。
他在大宋官场无亲无故,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走招降过自己的宋君鸿的门路。
为了这一丝虚无缥缈的活路,他把自己和手下全部的家当都掏空了。
可不曾想到这宋君鸿不仅不曾索要自己一文钱的好处,还对自己如此的推心置腹,这让他激动的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
宋君鸿看他激动的样子,忙笑着开慰道:“本将军也不是不能吃你杯水酒,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既已归附我大宋,今后当与众多袍泽一起戮力同心,保卫我国家百姓。如此方不负是一个真正的汉家儿郎。待他日你为咱们大宋建功立业之时,不需你来吃请,本将军自会带着酒坛来找你,一醉方休。”
听着宋君鸿言辞恳切的一段话,程大槐再也禁不住的虎目含泪,抱拳誓道:“大人如此重恩,小人无以为报。今后程大槐这两百多斤和手下千八百弟兄们的命就交付给大人了,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绝不敢有二话!”
宋君鸿只好再次将他扶起,温言宽慰了一番,又询问了近几日来在兵士安置和生活吃食上面有无困难,这才放心和方绍、孙狗子一起离开。
路上,方绍悄悄问宋君鸿:“子烨,依你看,朝廷会如何处置这程大槐和他的那票新附汉军?”
宋君鸿笃定的说:“宋金之战远未终止,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而鲁山长和我也都在上奏的折子中帮其尽可能的美言了。天子和两府宰执们都不是傻瓜,应该不会难为了他们。或许兵部的文书已经再路上了。”
方绍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想起刚才程大槐虎目含泪的样子,笑了起来:“人心可用啊!我看这程大槐当是员虎将,子烨当设法将之纳入自家帐下才好。”
宋君鸿笑了笑:“听上面的安排吧。”
方绍撇了瞥嘴,既是自家种下的桃树如何可能让别人摘了果子?大宋朝虽历史上长期重文抑武,但自金国入侵,金国南迁以来,战争频仍,国家再也不敢轻视武人。各地统兵大将也借机扩充势力,朝廷对地方武将掌控力有所削弱已是不争的事实。虽不至于形成如唐末那种藩镇之祸,但地方兵将的话语权在不断增大。凭什么?就是评的实力说话。所以大家才都在一边邀功朝廷套取恩赏,一边想尽办法增兵买马。
时逢乱世,此正丈夫大有为之时,宋君鸿岂可傻傻的不多做些打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