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刘氏兄弟,宋君鸿一边让李通撤除外面的关防,一边问道:“这一日来营中可有事?”
“没什么事。”李通答:“地方上给的营房还不错,只是当地驻军将领却一直没怎么过来露面。”
宋君鸿对此倒是完全无所谓。他这次只是路过借宿一两日而已,两个月来奔波本就疲累,能少些喝酒应酬之类的也好。
李通却撇了撇嘴:“怕是这里的人也巴不得我们早走哩。”
宋君鸿笑了笑,他知道李通为什么不悦。官场上迎来送往的虽然是风气,也是礼貌,自己一行皇命出任务,一路上地方官员哪有不朝面迎接的道理?就算政务文官不便,你们地方上的武将也都集体拉肚子了?人都瞅不见一个。
李通是老行伍了,参军后一直就在全大宋最顶尖的上三军之一的捧日军中,故难免有着一种在各军旅之中的强烈的优越感,只要报上自己的番号,在这大宋地面儿上不管走到哪儿不都是要被各军种兵士们高看一眼,可这次感觉似有点受地方驻军轻视了,心中难免不快。只是他素来稳重,虽有小小不满,也并不发作或招惹事非,只是一个人憋在肚中等宋君鸿回来后才跟他发两句牢骚罢了。
对此,宋君鸿心里敞亮,俗话说的好哇:好事不出门,可坏事是传千里的。自己这趟回来什么事儿最出名儿?是昔日的举子今天当官领兵了吗?不是!是为了秋灵姑娘把张发田的儿子给胖揍了一顿最出名呗。想那青楼勾栏本就又是个人多眼杂、官富来往如云的地方,多半是自己领人把张发田的公子给揍了的事在潭州已经传开了。也因此,地方上的驻军才会变得对自己一行人态度暖昧,虽然给最好的营房,却无官员将领出来结络晏请。
想来也正常,张发田就是这潭州城里的土皇帝,自己一行人或许能惹的起张发田,可其他的地方官员却不敢去虎口拔牙。自己能一两日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可当地的官员们不论文武却还要成天价的和张发田共事打交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有多少人偷偷的捂嘴窃笑看热闹,但却绝无一人会傻的站出来趟浑水的。
“无妨。这趟差出的惊险,但皇妃的赏赐也多,足够兄弟们回京吃喝一两年的了,何必在乎当地驻军的那杯子水酒。”宋君鸿安慰了下李通。
李通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只是这趟差出的着急不易,所以我心里也堵的多了点。本想找个机会让兄弟们吃喝一下,不是贪他们那点破酒,只是寻思着能让兄弟们放松下罢了。”
“会的。我保证,回了京,咱们有吃的,有喝的,有丰厚的赏赐和抚恤,我还会帮大家跟太尉申请休假。”宋君鸿信誓旦旦的说。
“放心吧。大人,兄弟们跟你在一起虽是冒了点险,可从没吃过亏。再说,咱捧日军也没没孬种。”李通也笑了起来。
见李通也不再纠结于地方驻军是否怠慢的事,就放下心来,对他说:“去找个人把我的官服拿过来吧。对了,再找十个机灵的兄弟们一会儿跟我一起出去。”
“大人又要做甚?”李通担心地问道,昨天宋君鸿一天没有归营,虽是让人捎了口信回来,但他仍是不免担忧。
“我这趟差出来,其实还有件事情没处理完。如果今天能把它办妥当了,我们也就可以立即拔营回京了。”
“我和你一起去。”李通一按刀柄就自荐。
“不用,让刘长火跟我去就成。我不在的时侯,营中还要劳烦你来看顾。”宋君鸿摆了摆手,李通虽称不上将才,但胜在处事稳重,宋君鸿现在手下这帮子小领将中,能在自己不在时又亲信又能放心让其当家领事的,还真是首推他了。
李通也不再言语,只是一边接过刘长火递来的圆领将官戎欲帮宋君鸿穿上。宋君鸿却又一拦:“先不着急穿。”
李通对刘长火说道:“找一些机灵的兄弟帖身跟随大人,大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当心我抽你的鞭子。”
刘长火赶紧应了一声,接过宋君鸿的官服就一溜小跑出去叫人了。
宋君鸿感激的看了一眼李通,也掀开帐门出去,领着刘长火和十名兵士纵马就出了兵营,直奔城东的勾栏而去。
到了离勾栏还有数丈远处,宋君鸿甩镫下马,对跟来的兵士们吩咐了一声:“你们先等在这里,如果有事我会发信号。”
然后领着刘长火就快步进了勾栏。
看着宋君鸿和刘长火两个煞星去而复来,老鸨和龟公早吓的大气也不敢出,远远地躲了起来。宋君鸿也不理他们,快步直接杀向秋灵房屋。
到了秋灵姑娘的屋外,只见孙狗子领着二十个兄弟再按刀挺腰的站在屋门之外,把房间围了个结结实实。
一见宋君鸿过来,立刻横臂一起行了个军礼:“大人好!”
宋君鸿回了一礼,然后对孙狗子笑道:“行啊你,变机灵了,知道让兄弟们换便衣过来了。”
孙狗子腼腆的笑了笑:“是李通大哥的提醒。”
宋君鸿点了点头,又问道:“秋灵姑娘怎么样?这一天之内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大人,您放心吧。我们把秋灵姑娘给保护的好好的,一根汗毛都少不了。老鸨们送来的饭菜我直接让兄弟们给扔了,然后派人去街头自己买些酒食回来给秋灵姑娘主仆和兄弟们食用。”孙狗子得意的拿手把腰间的刀鞘拍的“啪、啪”响,道:“张家父子敢再来,我就先剁了他。”
“也别乱来。来了可以教训,但不能搞出人命官司来。你呀,要懂得凡事既要放手敢干,也要有所分寸。以后有机会,多跟李通学点处事手段。”宋君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孙狗子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半大孩子,他一直有种爱护之情,既然他跟了自己,也希望他将来能有点出息。
孙狗子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然后让守门的兵士们让开了一条道:“头儿,您要进去看看秋灵姑娘吗?”
宋君鸿犹豫了一下,说道:“不了,我还是先去帮她把事办利索了再来接她吧。”
说罢,他一转身,噔噔噔噔的又下了楼,出了勾栏来到街头的兵士们跟前,对刘长火说道:“来,帮我换官服,跟我去知州衙门走一遭。”
刘长火吓了一跳:“知州衙门-----张发田那里?”
“是啊。”宋君鸿边穿官服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当然不妥!”刘长火把脑袋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
“我说大人啊,你看咱昨儿个才刚把人家的宝贝儿子给打了,现在就又去人家的地盘上去,是不是太危险了?”刘长火一脸担忧的样子。看宋君鸿看自己,忙又说道:“当然,大人若就是想去的话,要不然----我再回去多喊些兄弟过来?”
“瞧你那怂样儿!”宋君鸿横了刘长火一眼:“昨天打架时可没见你这么怕前怕后的。怎么,事后反倒惧了?”
“大人,不是怕啊。咱是好汗不吃眼前亏。”刘长火说道:“咱们捧日军的兄弟们是能打架,可他那知州衙门中的衙役总有百下多个吧?一个打十个,咱们可能会吃亏呀。”
宋君鸿扑哧笑了一下:“亏你能联想。还一个打十个,你以为是山贼抢地盘搞火并呀?”
说到这里,宋君鸿穿好了他的官员戎常袍,然后把一顶硬角乌纱幞头戴在了头上,说道:“我在此地的岳麓书院中读过书,对张发田还是了解的。此人虽是借着权势欺压良善,却从来不是傻瓜。何时该横行霸道何时该忍气吞声他能分的很清楚。咱们和他儿子在勾栏中斗欧,传出去顶多是吃花酒争风吃醋,举止不雅。但在他自己的知州衙门里,他敢让衙役和官兵动刀子互砍,那御史的奏章就会立刻呈到天子的案前,他这个知州就算是当到头儿了。何况----咱们现在是还没有缴还皇命的出差禁军,只要咱们官服齐全,亮出官凭,你看他敢对咱们动一个手指头吗?攻击皇差的罪名一旦扣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届时有十个脑袋怕是也不够砍的。”
一听宋君鸿这么说,刘长火立即兴奋了起来,态度也来了个大转变:“大人您怎么不早说,走,咱这就去知州衙门中去抽张发田的那张老脸去。”
宋君鸿仰天长叹:“唉,你说我也算是少年英雄,可怎么手下会出你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材?”
刘长火却在兴高采烈的帮宋君鸿牵马,很明显对宋君鸿刚评价自己的这个“欺软怕硬”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宋君鸿摇了摇头,算了,找张老头儿的晦气,总归是件大块人心的事。
几人马快,不消片刻就到了知州衙门门口,宋君鸿的官凭门帖一递进去,不一会儿,门房就出来回话道:“几位禁军老爷,我们家大人今日偶感风寒,不能见客。”
“我们不是来拜访的,我们是来办公事的。”宋君鸿一指衙门门口的那面大鼓说道:“来呀,给我把那面鼓擂响,省得人家以为我们是来登门送礼的。”
“不用擂,不用擂,我们知州大人真的报病,不能理事。”门房拦道。
“张发田生病了,那衙门六房理事呢?总有要办事的吧?”
“这个......”门房迟疑了一下。
“什么这个那个的?”刘长火瞪着眼嚷道:“小爷们时间有限,你别磨磨蹭蹭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门房吓得退了一步,艰难的回答道:“大、大人们说,他、他、他们都病了。”
宋君鸿闻言脸一沉,说道:“整个衙门的人同时都病倒,难不成还能是流行瘟疫?张发言敢消遣我们?”
“大人,张发田老儿学乌龟,缩在壳里不出来。咱们要不要先回去,改日再来?”刘长火走到宋君鸿身边悄声问。
“改个屁日!”宋君鸿冷笑一声:“不怕他缩在乌龟壳中,咱们去把他揪出来便是。”
他对刘长火说道:“擂鼓!然后都跟我进去!”
刘长火应声“得令”,一把将想要阻拦的门房推开,几步窜到鼓旁,抡起鼓椎“咚咚咚咚”的敲了几下,然后和宋君鸿一起按着战刀,昂道就闯进了衙门里面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