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里待了三、四天后,宋君鸿和史珍主仆只找出来五名幸存者。眼见得他们在县城里的活动已经有点要引起占领军的注意,为了这些找出来的幸存百姓们的安全着想,宋君鸿和史珍主仆商量了一下,决定领着他们先退出县城外再说。
退出的路线还是选得他们来时的易攀越的那段小城角,他们先在一个不起眼的铺子里一直猫到了后半夜天还将亮未亮的时分,估计着这时金兵的防守巡查意志最薄弱,宋君鸿立刻招手,他亲自殿后,史珍开路,两人才总算是领着寻到的百姓们安全的撤出了这座已经变成人间炼狱的小县城。
“我们应该怎么安置他们?”出了县城后,一行人一口气奔了两个时辰近十里地开外,史珍问道。
宋君鸿想了想说道:“也不能久待在外面,我家在山林里有座老房子,实在不行就先都安置到那里去,然后等机会再送到更安全的地方。”
可当把这这几名百姓都好不容易领到老房子后,宋君鸿他们又发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搬家时老房子里的物品都搬空了。没有被褥,人还可以和着衣服躺地上凑和一下。可没有吃的怎么办?这些老百姓都不是猎户,不可能让他们和宋大柱一样的去通过打猎来裹腹。
这时天已过了晌午,大家的肚子都开始叫了起来。
宋君鸿只好无奈的又说道:“我家的新院子建在县城外,还算安全点儿,所以我可以再潜回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存留下的什么吃食。”
史珍不放心,留下了莲娘护卫着这些百姓,自己便和宋君鸿一起驱马又奔着宋家的新院子而去。
下得山后,又来到了宋家的新院子前,两人刚要推门进去,史珍却突然扯了下宋君鸿,轻声道:“不对,你听。”
宋君鸿疑惑地侧耳听了片刻,突然脸色变了变。
里面进去人了!
宋君鸿和史珍两人立刻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都各自把腰间的兵器又慢慢地抽了出来。
互相比了几个手势后,史珍迅速的绕到院子的南侧,四下打量下没人然后一纵身便上了院墙,再一跃,进轻盈地进入了院子里。
宋君鸿也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一尺宽的缝隙,然后侧身闪了进来,轻手轻脚地向声源发出的地方逼了过去。
声音是从一间堂屋里似出来的,宋君鸿悄悄地来到了那间堂屋外,并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先到窗户外用食指点湿了了扇窗纸,然后打眼往里瞄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把他气得够呛。
堂屋里有四名金兵,正抱着酒坛喝酒。边喝酒边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些话,不过宋君鸿并不懂女真语,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另有一名汉人打扮的人,居然也在和他们边喝酒边嬉笑着。
但宋君鸿瞅着那四名金兵中似有一个小头目似的人正用擦嘴的一块布条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可现在金兵们居然把它去擦自己那张油腻腻的大嘴。
爹,您老在天之灵先别生气,您等着,我一会儿指定帮您把这几个金狗都给剁了!宋君鸿气得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时,史珍转了回来,附在宋君鸿的耳边低声说道:“前后院查过了,来得就这几个人。我们把他们干掉吧?”
“好!”宋君鸿冷笑道:“他们既然敢跑过来送死,咱就成全了他们吧!”
这帮金狗,在自己家中杀人行凶后,还敢再一次跑来喝酒作乐,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
宋君鸿一扬刀,抬腿就把房门给踢开了,大喝声中已经率先冲杀了进去。
史珍也娇叱一声,身子一拧,也飞跃了进去。
屋中那几名金兵正在喝酒吃肉,浑没想到这时会突然有人杀了进来。正惊讶间已经被宋君鸿一刀砍翻了一位。然后宋君鸿大吼一声,便冲着那位用丝绸布擦嘴的金人小头目。那小头目也不含糊,拔出刀来便和宋君鸿战在了一处。
可惜宋君鸿本就是从猎户家长大,身强体壮反应敏捷,再加上又受名将王行亲自调教传习了将近两年的搏杀之技,其战力已非普通的金人士兵所能抗衡的了。两人战了五合,那名金人小头目便被宋君鸿一刀砍翻在地。
宋君鸿上前又补了一刀,才把他身上的丝绸布片扯了出来,冷冷地说:“用它,你也配!?”
这时史珍早已经把另外两名金兵都解决掉了,转过身来望了望宋君鸿手里的丝绸,诧异道:“宋公子,你这是......”
宋公子眼中现出一抹悲痛之色,但很快就逝去了。他淡淡地说道:“这是我父亲衣服上的料子。
那是他半年前特地扯回来给老父宋大柱庆寿做新衣服的料子。选的上好的南华丝,劳苦了一辈子的宋大柱日日都是粗麻为衣,乍一穿这细滑*轻爽的丝绸裁制成的衣服,美的好几天直乐,当时恨不得睡觉着都着呢。
宋君鸿曾发誓要把辛苦操劳了半辈子的父母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宋大柱还没来得衣享上几天福就去世了。这令宋君鸿唏嘘不已,对金兵的愤恨也平添了几分。
史珍怕宋君鸿又思念亡父,刚想安慰他几句,宋君鸿已经摆了摆手:“我没关系。”
说罢他又走到屋中的一个桌案前,对前案底下露出的一个大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骂道:“你也给小爷我滚出来吧!”
桌案下的那个人屁股上吃痛,“嗷~”的惨呼了一声,才哆哆嗦嗦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宋公子,这是什么人?”史珍问道。
“还不了解,但我刚才清楚地看到他和这几个金兵一起喝酒说笑的。”宋君鸿答道。
史珍朝他身上的汉人衣着瞅了一眼,怒道:“难道是金兵的细作探子?”说着把剑一挥,便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我不是探子,我不是探子。”那人慌忙的摆着双手,边磕头边告饶道:“我是汉人。两位英雄饶命啊!”
史珍心存疑惑,还待再审问,宋君鸿已经拦下了她道:“不必了。这里不是交战前线,我想金兵也没必要打人专门乔装成宋人的细作。”
但随后他又冷哼了一声,朝那人问道:“可是我刚才在屋外听到你也有女真话和这些金兵交谈,是怎么回事?”
“小的是汉人,真的是汉人啊!”那人只顾着像只磕头虫一样的拼命磕着头说道:“只是因为小人原本家住在京西北路的颖昌府,那里数十年前让金人给占了。因小人会识点字,就被大齐,哦不,伪齐,伪齐,征召到了他们的小朝庭里办事,经常和金人接触,年深日久的,这也便就学会了些女真人的话而已。”
宋君鸿知道,所谓的伪齐,指的便是刘豫在沦陷的北宋邻地依托金人授意所曾建立的短暂地傀儡小朝庭。昔日金人灭辽取宋,为方便统治中原,遂立张邦昌为伪楚皇帝,让张邦昌帮助他们管理黄河以南地区。后张邦昌被金人废掉以后,金人又策立刘豫为帝,年号阜昌,国号大齐,始建都大名,后迁东平府须城,称\"东京\"。泰山一带划入齐境。八年后,刘豫也被金人所废,泰安复属于金。被废后,刘豫被强行押送到金明池囚禁起来。随后不久刘豫便在金国燕京的柏王寺中死去。
“那刘豫也早在很久以前就让他们的主人主子又给废了,你为何却还和这些金人们混在一起?”宋君鸿踏前一步,怒喝道:“如今又和他们一起来继续侵略我大宋,残害我百姓?”
那人艰涩地说道:“我也是让他们给裹胁而来的呀!”
“裹胁而来?”宋君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刚才在窗外看你给这些金兵们敬酒时可是极尽谄媚之神态啊!”
那人顿时羞地说不出话来。
“亚圣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亏你还有脸穿这身孺衫,以读书人自居!”宋君鸿怒道:“枉读了那么些圣贤书,却反过来替侵害咱们的胡虏卖命?”
“人为刀俎,我为鲁肉,不得不为尔。”那人羞愧的辩解道。说罢他又哭泣道:“千苦艰难唯一死,小老儿已有六十多了,来日无几。自知懦弱惜死,为虎作帐,罪责难逃。可此次随金兵南下,却也只是帮着喊喊话,作点儿通译,可从没敢亲后害过一名汉人性命啊!”
这时他磕头已经把头上的软脚幞头都给磕掉了,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他哭得老泪纵横的样子,看到宋君鸿和史珍也是怜其老弱,怒其屈节。
“怎么样,要不要杀?”史珍为难地望向宋君鸿。
宋君鸿也是十分憾恨不已。他十分鄙夷这种民族败类,华夏民族泱泱大邦,但叫能万众一心,那便谁也不能欺负了去。可每当国难当头,总有些人会变节投敌,或为了荣华富贵,或为了苟全一命,便帮着敌人残害自己的同胞。
想起后世时抗*日时那么多的汉奸,真是让人气愤。有宋一代的中国人比起后世来还算是比较有骨气一点,读书人的骨头就更硬一些,可这并不能说其中就完全没有孬种,眼前这个可怜或恨的老书生便算是一位。
或许每个时代都会有汉奸,只是多与少的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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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絮语:人有时怕死也无可厚非,但因为怕死就投敌,反过来侵害自己的同胞,这就让人不得不竖中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