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忆箫跃了出去,他死死盯着大门,经过院子的这一段时间他做好了所有准备,无论大门后面是人是鬼他都要让师父看看,自己比岚汀强。这一刻好胜之心控制了他。
然后,他推开了门,可是门外竟然空无一物。杨忆箫眉头微皱,抬脚跨了出去,目光在南北走向的大街上来回搜索着,可是长街之上除了他,哪还有别人?带着心中的疑问准备转身回去,可就在他转过身想跨进门时,却愣在了当场。
身后哪里还有什么门让他跨?
村长的宅子已经不见了!
那个地方是一片荒地,荒凉的让人毛骨悚然。少年骇然,但他反应迅速,拔出背后凌霄剑。白骨森森的月光之下,他紧握凌霄剑,此时此地,也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平复心中的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在江湖上行走,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邪乎的事情,虽然心志刚强,但也陷入深深的恐惧。
齐楚几人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杨忆箫回来,他转头望向宅院的大门,夜黑如墨,安静的让人发毛。
这时又想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岚汀看了公子一眼道:“我去开门。”
齐楚按住他的手道:“你坐着,我去。”他已经发觉事情开始有些不对,杨忆箫武功不弱,就算门外有强敌,也不会消无声息。他走了出去,徐锦鱼担心的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这个杨忆箫刚刚经过的院子,齐楚也慢慢走过。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大门处,没有留意徐锦鱼跟了出来。当他推开门时,同样的外面空无一人。他与杨忆箫一样走了出去,正觉得奇怪忽听身旁徐锦鱼道:“怎么没人呢?”
他如梦初醒,猛然侧目,拉住她的手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你啊。”
“快回去!”不愧是流光公子,机敏迅速,可是背后的一切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原本偌大的宅院已经变作一块坟地,风吹起了尘土还带着白骨的味道。徐锦鱼向齐楚靠去,她平生之中第一次遇见这样情形。
齐楚冷静道:“我们中计了,这是幻术。”
徐锦鱼道:“难不成是舍灵所为?”
齐楚摇头道:“这幻术竟能幻化出如此大的宅院,而且我们五人深入其中都不曾发觉。施法之人一定不会是舍灵这个十几岁的孩子。”
徐锦鱼知道事情越发的严重了,道:“忆箫想必就是这样和我们失散了,他现在会不会很危险。”
齐楚道:“我更加担心里面武功不济的岚汀,很明显施法之人是想拆散我们。”
徐锦鱼道:“那怎么办?”
齐楚道:“要破这幻境有两个方法,第一就是等它自动解开。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第二就是用功力强行击破。以你我的功力应该不是问题,可是就怕伤到岚汀他们。”
徐锦鱼道:“幻术迷的是人的眼,岚汀虽然看不见我们。但他一定听得到。”于是,她想都未想就喊道:“岚汀,你快出来!”
“不要!”齐楚捂住她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岚汀和施紫雨坐在屋子里,忽听徐锦鱼叫自己,站起身来道:“鱼儿姐姐叫我,我出去看看。”
施紫雨心中很是害怕,她自幼虽然江湖豪杰见的多了,可是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怪事。尽管想跟岚汀一起,但是腿脚已经软了,当下点了点头。
岚汀见她害怕,冲她笑了笑道:“放心吧,有我家公子在不会有事的。”
想到齐楚,她总算有了几分安定。
岚汀踏出屋子,只觉外面冷风刺骨,凉意袭身。走到门口一看,大门开着,可是却没有看见齐楚三人的身影,心中奇怪,一步跨了出去。就在这时听见了身后施紫雨的惨叫。
岚汀心中一惊,转身一看,宅院不见,只有一堵石墙。他惊骇的后退三步,大叫道:“公子你在哪里啊?”
徐锦鱼听见岚汀的叫声,心中后悔不已。
齐楚道:“敌人成功把我们拆散,看来马上就要有下一步行动了。”
徐锦鱼道:“那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破了这幻境。”
二人急运功力,就在这时眼前景物又变。他们回到了宅院之中,可是刚才几人身处的房子已经被烧成了灰。齐楚走上前,在被烧成灰烬的房子里有一具尸体,早已经看不出模样。
徐锦鱼发现这具尸体的身高竟然和施紫雨一样,当下后退一步,转身望着齐楚。只见他眉头紧锁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锦鱼道:“你不是说着宅子是幻境吗?怎么会?”
齐楚沉声道:“我错了,门外才是幻境。所以敌人才想方设法的让我们出去。”
徐锦鱼看着被烤焦的尸体,心中后悔不已,为什么要带这几个孩子来此,简直是害了他们。施紫雨正直花样年华,无论是家室还是美貌,抑或是才华都注定她可以幸福的过一生,可是如今?现在徐锦鱼也不知道怎么跟逝水山庄交代了。
齐楚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他们应该出事了。”
尽管徐锦鱼早就知道,可是她仍抱一线希望,如今齐楚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我们怎么办?”徐锦鱼只觉浑身无力,若不是有齐楚扶着,早已昏倒在地。
“外面是幻境,只有在这里等。”
纵使齐楚知道等待就是坐以待毙,可是现在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十四年后,他再一次感受到当初的无助。
杨忆箫握剑的手已经开始流汗,他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凌霄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警惕起来。夜空上黑云遮月,连最后一点光明都被夺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无尽的恐惧,这时黑暗中想起了一个声音。
“你害怕吗?”
杨忆箫心惊道:“谁在说话?”他一剑砍了出去,平日里他学过诸多剑法,可是这一刻却因为害怕忘得一干二净。这一剑毫无章法。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很害怕,哈哈哈。”笑声凄厉,如地狱幽魂。
杨忆箫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凌霄剑发出微鸣,仿佛告诉主人它很害怕。少年奋力的用两只手握住剑,但它还是抖得厉害。他大汗淋漓,再没有一点力气,凌霄剑掉在地上。人也单膝跪地,开始大口的喘气。
“想不到杨少阁主也会害怕,你可是流光公子的徒弟啊。你师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杨忆箫只觉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重重敲打着他的心,他想反抗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给我闭嘴!”少年嘶吼着,吼声中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就不闭嘴,你杀了我呀?”那声音更加嚣张,笑声再次传来,比上次更加变本加厉。
杨忆箫以手撑地,头上大颗汗珠不断落下。
“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就是来嘲笑你啊,哈哈哈。”
“你放过我吧。”这一次,少年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没了。
“放过你可以啊,但是你要帮我杀个人。”
“谁?”
“齐楚”
杨忆箫猛然抬头,“不可能!我不会伤害师父!”
“是吗?那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怎么办啊?”
杨忆箫只觉心如刀割,“你们南诏真卑鄙!”
“我们就是卑鄙啊,但是你真不救自己的母亲了吗?哎,你的母亲真可怜,马上就要死了。她的儿子竟然让她去死呢。”
杨忆箫死死的攥紧拳头,指甲插进手掌,鲜红的血让黑夜更加无助和迷茫。
那声音又道:“可惜啊,你拼命保护的师父却根本不在乎你!他最关心的就是那个不如你的臭小子。刚才你也听见了,他亲口说更担心岚汀。”
杨忆箫无言以对,是啊,自己与岚汀同时遇难,师父却连句担心的话都没有,心思全在岚汀身上。我在他眼里又算什么呢?他自幼锦衣玉食,谁敢轻视他?可是如今,师父竟然要把玲琅阁传给那个年纪比他小,武功不如他的小无赖!这一刻心中全是妒忌。
“齐楚对你如此不公平,难道你真的要用自己母亲的命来保护他?”
杨忆箫此时只觉脑海中热血涌动,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孤独无助的时候谁又管过他?
可是那个人终究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一直以来自己都奉他为神啊!
齐楚就是他的信仰,可是母亲生他养他,面对如此境地该如何选择?
四面八方又传来那讨厌的声音:“我保证只要你杀了齐楚,一切就都好了。”
杨忆箫咬着牙,真的要亲手毁掉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吗?
有的时候在生活面前,可怜的信仰其实一文不值。因为如果命都没了,信仰还会存在吗?其实,只是少年不知,信仰就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才会出现。生活中我们有太多见不到却苦苦坚持的东西,它在别人口中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和难以想象,可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它真的存在并终将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