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另一人说道:“二哥,棋经十三篇中说战未合而算胜者,得算多也。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战已合而不知胜负者,无算也。你把下棋当做消遣,我却把它当做博弈,未开局时已谋定在胸。其实不用下也知道你输定了。”
说话这人正是四爷,此时王贵透过窗纸见他朝着门口走来。四爷走到门口,却未推门,只问道:“有事吗?”
开门人恭敬道:“出大事了。”
换做常人听见出大事了,肯定立刻推开门。但四爷却无比镇定,拿去门闩,道一声:“进来说吧。”然后他竟然转身回去,坐在椅子上把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放进棋篓里。
王贵一个人走了进去,看见四爷那张千年都没有表情的脸,他额头上冷汗直流,其实他口中的四爷也才三十余岁,样子年轻的很。王贵走到二爷身边不知怎么开口,呆呆的站了一会儿。
“出什么事了?”二爷活动这脖子,他和四爷下了一晚上的棋有些累了。
“老、老虎死了。”王贵低着头,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四爷会是什么反应,但他能想象出二爷的反应,一定非常吃惊。
可是这一次他却失望了,二爷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您早就知道老虎死了?”王贵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二爷说完就不理王贵,盯着棋盘眼珠直转,“老四,我好像并没有输啊!”他发现有一步棋能化解自己的窘境。
“二哥,棋子都快收完了,你才看见。就算我有心让你,也不能把棋子摆回去吧。”四爷看着棋盘上剩下的棋子道。
“也是,要不我们再下一局?”二爷摩拳擦掌,平日里能陪他下棋的人很少,这一次老四回来了,他可算抓住陪练了。
“再下还是你输。”四爷罕见的笑了笑
“输就输呗,咱们也不赌钱,输给你这个棋圣也不会没面子。”二爷坐直身子准备和四爷再下一局。
“二爷,老虎的事,您看?”王贵小心的问着。
王贵知道二爷平日里不插手黑道的事,可是眼下他也没地方去了。老虎活着的时候虽然在黑道上很有名,可是越有名仇人就越多。那些和老虎称兄道弟的人现如今可能正在家里庆祝他的死讯呢。自己如果去找黑道上的人别说没有人会帮忙,极有可能发生黑吃黑的事情。所以还是来找二爷稳妥一些,可是偏偏遇上四爷这个铁面阎王。
二爷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
“可是大老板那里?”王贵心想看来二爷是不想帮忙了。
这时四爷有些怒了,“啰嗦什么,让你先回去就赶快走!”他转过头看了王贵一眼,吓得王贵灰溜溜的跑了。
开门人见王贵出来问道:“怎么样?”
王贵摇了摇头,“有四爷在,二爷也不敢帮忙了。”
“是啊,四爷想来刚正不阿,怎么可能管老虎的事呢。”每当开门人说起四爷时都面露恭敬之色,有劝道:“你赶快回去吧,就当不认识老虎吧。”
王贵心想也只有如此了,点了点头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屋中火炉里木炭静静烧着,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会呼吸般忽明忽暗。由于一整晚没有人翻动它,现在上面因燃烧太久而附着残灰。不时的爆出火花,一闪而落,有的落在火炉外的地面上,像被世间遗弃的人,从此以后自身自灭。
二人已整理好棋子,二爷执黑先行,这一次他毫无顾忌的把第一个棋子放在天元上。轮到四爷落子时,他用食指和终止夹起棋篓里的白子,二指一松,白子掉进棋篓,“不下了”,眉头紧锁,显然有心事。
“怎么了?”在二爷的记忆里可没有什么事能让老四发愁的。
“我在苑平呆的好好的,为何调我回京?”四爷说出心中疑问。
“如今政局动荡,在这风云变幻的时候,大老板需要你。”二爷把棋盘上唯一的黑子放回棋篓里。
“大老板知道我向来不会与他同流合污,他会需要我?”
“老四你说话怎么还是这样不知轻重,怎么叫同流合污呢,明明是政坛上的博弈。”二爷急忙纠正道
四爷不与他争论,明面上自己是被调回京师升官了,但外人却不知道这都是那个掌控京城黑白两道一切势力的人暗中运作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尚不知晓。
屋外挂起大风,屋中温度下降,四爷才想起已经整完没有加炭了。于是站起身走到火炉前,把手缩在袖子里夹起木炭放进火炉。
“二哥,我不在京城这些年,你怎么和黑道扯上关系了?”语气中不曾有半分质问,却是由衷的担心。
“哎,老三的病你也知道,那就是一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要砸进去。”二爷忽然变得落寞而又无奈,“咱们龙家人为官向来清廉,大哥身在南京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也是没办法啊!”
一向镇定的四爷听了也不免面露愁容,“大老板就一点忙也不帮吗?”
“这等小事大老板怎么会管呢?”
“他这是故意逼你落水啊!”四爷提高了声音,心中愤怒无比。
“你小点声,老三好不容易才睡着。”二爷提醒他道,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四爷身边,“老四,你也回来好几天了,也该去见大老板了。”
四爷想到自己见了大老板不知会被逼做什么事,心中纠结,可是又没有办法不见那个人。要是不去见他,后果?想到后果,四爷急忙道:“二哥,我去洗把脸,然后咱们去见大老板。”
二爷点了点头,“你快点,已经很晚了,大老板可能都要睡了。”
四爷用冷水洗了脸,跟着二爷从后门出去。二人没有骑马,因为在如此寂静的街道上骑马实在太过显眼,万一被人发现他们的踪迹,暴露身份是小,迁出背后的大老板京城恐怕就要乱了。
夜空阴沉,月残,月色更残。两个人贴墙而走,这样就不会在街道上留下影子,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