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程杰发现两人要说来话长,一下子钻到金夕和冰婉儿中间,不好意思地指指方才那地方,“夕夕……”
他的意思是你们稍后再亲密,那里还有刘夕夕呢。
智莹早已被喜悦感染,不自觉点着头。
金夕的大好心情立即被破坏,冲着程杰嚷道:“都是你,我方才正要解开禁锢,可是你竟在背后偷袭我,导致阵法凌乱,恐怕她永远也不能再现身了!”
“混……”程杰走嘴,“啊?”
他一屁股跌坐下来。
智莹不知实情,听闻金夕如此说来惊叫一声顿时晕倒过去,刘夕夕若死,她绝无心存活。
冰婉儿急忙出手将智莹揽住,发动真气令其恢复。
“没出息!”金夕瞪向程杰和智莹。
刘冷与冰婉儿当然知道金夕在调闹,若是怕被人干扰,他绝不会贸然施法,互相对视一眼,却没去劝说程杰。
金夕继续对程杰说道:“现在我再试探一番,不过希望极其渺茫,你要好生守在身外,好生侍奉于我!”
他是在危言耸听,只要发出去八宫虚阵,将诸数阳爻向外瞬移十个爻位,刘夕夕立即就会呈现出来。
不过,他有些害怕。
刘夕夕的穴术如此精湛,竟然能够刺破龙穴,引领藏龙现身,仅是此次她触摸两次神龙,便引动凡界武媚和贞儿双双登基称帝,万一出现更多差错,岂不是引发生灵涂炭。
“当然,当然!”
程杰一翻身爬起来,紧紧随在金夕身边。
金夕又是原地打坐下去,稍稍发动八宫虚阵,却未率先更改阵爻,而是将意念与太极之位相连,以达到与被困之人的心念相通。
开始在感念中叙说起来。
───无边的黑暗,永远无法解脱的禁锢。
刘夕夕处于打坐的姿势,却是永远也移动不了半分,哪怕是想自杀都无法实现。
就那么眼睁睁瞧着,什么也瞧不见。
如此一坐,竟然是六百年!
金夕当时施发的是十足的正虚,外界一年,阵内十载。
刘夕夕空有意念,但是什么也做不到。
她想了六百年,也在心中哀叹了六百年。
忽然,她的脑海中出现难得一见的景象:
那是无数年前,是在凡界的传界阵前,一对男女凄凄而别,她不认得那姑娘是谁,只是觉得与母亲很像,但是男子却是金夕。女子刚一开口,她便知道那是谁,正是她的姨娘,始终为之抱打不平的报宁儿。
报宁儿取出四方尊送给金夕。
金夕问道:是偷的还是要的?
报宁儿笑着回答:你不是说四方尊与我之中,你选择四方尊吗?可是,我选择你啊!走吧,身负四方尊,可不要再回来……你放心,我国事繁忙,很快就会忘记你的!”
随后,她伏地痛哭……
紧接着,又是诸界的藏龙,无尽的杀戮,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那是在二界,水姬怒视魔族弟子,在最后一刻起身护住金夕,为救金夕而命丧;又是大唐,映入刘夕夕的脑海的全是厮杀,贞儿起事,武媚称皇,前前后后无数人丧命,或死于战争,或被人杀害,或自尽身亡……
耳帘传来一道怒吼:你知道么,这一切都是源自你擅自触龙!
那是金夕的声音。
刘夕夕终于能动,能动的只是眼睑,很快留下串串泪珠,她艰难地在意念中答道:对不起,对不起……
六百年的独守早已令她醒悟,父亲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如此跟随金夕,金夕也绝不是恶人,那么,四方尊应该是两人的命脉。
翠华山巅,金夕微微冒汗。
程杰立即取出布帕,轻轻为他擦拭掉,哪怕有一丝尘埃落在脸颊,他也是小心翼翼给弄掉,极尽虔诚地侍奉着金夕。
大嘴张扬几次,终是没敢出声。
忽然,金夕撤身,向后方飘离数尺。
“别,别啊!”程杰惊得语无伦次,他以为金夕无法救出刘夕夕,准备放弃,“你要是放弃夕夕,我就……我就自杀!”
呼!
山巅出现刘夕夕。
泪染的刘夕夕。
她仍然打坐的模样,顿时瞧见光明天日,嘴中轻嘤一声急忙闭上双眼,又是引出双串珠泪。
“夕夕!”
程杰原形毕露,再也不去服侍,手中的布帕直接扔到金夕脸上,猴子一般冲向刘夕夕。
“混账!”
金夕大喝。
刘夕夕听见了程杰最后那句话,仰目问道:“我若不出,你真的自杀吗?”
“废话,”程杰义正言辞,猛地指向金夕,“我先要把金夕……”忽然,他发现眼前立着的是真正的刘夕夕,他日思夜盼的女子,赶紧正声道,“我就自己自杀!”
“谢谢你!”
刘夕夕冲着程杰道出一句。
程杰飞。
刘夕夕直奔刘冷,刚刚走到近前,噗通跪将下来,“爹,夕夕知错了!”
智莹喜极而泣,也是奔到刘冷面前跟随着跪下来。
“哼!”刘冷终于瞧见了自己的女儿,终于能够好端端出现在眼前,脸上却毫无喜悦,抬手指向金夕,压低声音训道,“若是跪,你要跪金夕;若是求得原谅,需要金夕放过你才是!”
刘夕夕刚刚要转向金夕,忽又低下头来:“我不敢!”
她的确无颜面对金夕,就在方才,她终于领悟到四方尊与神龙的真谛,这些人只有她和金夕知道,凡界发生了什么,死去了多少人。
“算了,”金夕只是上前拦住冰婉儿,“我们先去北域再说!”
一行六人终于团聚。
目前最为紧要的是询问道姑的意愿,究竟如何处置佐涅。
若说佐涅为逆,却是少有杀戮,而且将六界管控得井井有条,成为最高总掌门;若说良辈,却极尽手段揽络天下,最初将西域掌门刘冷等人软禁在翠华山,甚至强行迎娶北域大弟子。
金夕身边已经没有佛僧,讨不来正解,只有问一问北域道姑。
一路上,程杰笑得不可开交,无数次偷看刘夕夕的脸色,无疑充满挑逗,似乎想要重温当年的疯狂。
唯有刘夕夕,行在最后,不敢正是金夕的眼睛。
很快,几人抵达北域。
道姑闻听金夕回归,显得无比震惊,她似乎早已宣布了金夕的死期,没想到竟然能够安全归来,刚一见面便直截了当问道:
“你是如何传送到真界的?”
金夕如实而答:“凡界曾经有人参透传送之宝,我有幸得到了这种宝物,所以能够回返真界。”
道姑又问:“难道这以后还会有人从凡间传来真界么?”
金夕立即否定,“绝不可能,这种宝物由五种材料形成,其中三种无人能够触及,最后一种无人敢触及。”
除了天泪唾手可得,若有前生姻缘的男女同开冰门,有幸获得山精,云涎和土心无人能够得到,前者在昆仑虚,后者为火山之浆,而地血,即使有人参透也绝不敢想,让皇帝连续十五年滴血成宝,已无可能。
“那便好,”道姑应道,“如此看来,你倒是遇到非小的磨难啊。”
金夕苦笑。
那边,刘夕夕垂下头去,也许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宁甜甜……哦,是刘夕夕,”道姑也已知道自己的弟子竟然是刘冷的女儿,不禁关切起来,“好在能够重见天日,这也是北域的福分呐。”
刘夕夕甚是难堪,左顾右盼之下没有发现流香,小声问道:“多谢师父,可是,流香姐姐去哪了?”
此言一出,众人低头。
她刚刚解封于八宫虚阵,对于天下事宜毫无察觉。
道姑见无人说出原委,便苦笑而答:“流香已经出嫁,嫁给了佐涅。”
“怎么会?”刘夕夕万分费解,“流香姐姐曾经说过,要永远守在掌门身边,再者,她与佐涅也毫无情分啊!”
没有人再向她解释。
即使冰婉儿也知道流香是北域掌门道姑的掌上明珠,可是迫于无奈才嫁给佐涅。
既然说到佐涅,金夕不得不问:
“掌门,我们此来正是向道姑请教这件事情,如今佐涅身为六界最大的掌门,号令天下,如日中天,可是我总觉得此人心机不善,想问一问道姑的意思,究竟是听之任之,还是加以遏制?”
道姑淡淡一笑,“世人功利之心有两种,雄心和野心,要甄别其心所属,方能正确对待。”
“如何区别?”金夕问。
道姑:“雄心者,正人君子之为;野心者,钻营狡诈之辈。要瞧一瞧他们的手段,到底是善意还是险恶,目的到底是为己还是为人,从而分辨详实。”
“他是野心!”
程杰迫不及待地说道。
强行娶走流香,在他的眼里就是小人的手段。
佐涅的确是野心,当年在西域村外谋杀弟子,嫁祸给风况,从而提前引发了金夕与风况的争斗,同时临阵倒戈,将风况置于死地,实现了统治六界的目的。
只不过,这一切眼下这些人毫无知晓。
道姑摇摇头,仍是冲着金夕说道:“流香经常返回北域探望于我,从她的口风中得知佐涅对她却是恩爱有加,毫无利用驾驭之嫌;同时,佐涅对北域也是从不侵犯,煞是尊敬,如此看来,到不像是小人之辈。”
矮个子枭雄,做得极为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