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见冬风稍冷,轻轻御气护在婴儿周围。
小娃似乎感觉到初生的祥和,沉浸在他的怀抱中,也像是体察到身外绝非一般人物,看上去睡得香甜。
很快,车辇抵达王府,红门大开跑出十数家丁仆人,男女各异,年龄不同,躬身迎候夫人归来。
庭落内松柳成行,高墙四砌,正房红檐绿柱,丈廊环绕,两侧杂屋数十,呈示着官宦人家的气派和豪华。
一排雕灯微动,院内光亮如初。
“公子,就到这里。”
正厅前青儿止步,回身上来稍稍施礼,捧手接过初生婴儿。
哪知,娃娃瞬时便啼哭起来,吓得青儿连忙跺脚。
一个胖墩墩中年人疾步跑来,不知眼前什么状况,笑容可掬冲着金夕道:“公子,这边请……”
说着指向侧房,同时示意身后车辇。
意在告诉金夕要回避!
金夕哪里懂得这番规矩,直直盯着乱哭的娃娃,不禁瞪向青儿。
那边中年人见金夕一动不动,脸色陡变,不过极快地恢复笑脸,再度示意金夕。
白儿刚要搀扶夫人下车,忽见这边场面,又呼呼跑过来,瞧一眼金夕吐一下舌头,便转向尹虎:
“小公子,夫人要下车,还请回避。”
尹虎一怔,随着扯动金夕。
金夕这才明白,立即随着中年人步入侧房,再次打量着眼前这位笑容可掬的人。
“在下名端生,是王府的总管,”中年人将嘴张得稍大些,毕竟亲眼所见金夕怀抱本府新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与我家夫人如何识得,与奉常大人与县尉大人有何渊源?”
金夕刚要回答,见是一连串的问题,立刻交给了尹虎。
尹虎一见乐得不行,自然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房院,这么大的管家,指指金夕,“这是我的师父,名讳金夕,”又指指自己,险些戳到酒窝,“我叫尹虎,唤我虎儿就好,我们与夫人和大人没有关系,只是半路遇到,忽然见夫人生产,哪里知道,从四面八方涌来刺客,说时迟那时快……”
“咳!”端生故意咳嗽一声打断尹虎,脸上陪起更为热烈的笑容,“真是多谢两位公子,多谢两位公子!”
金夕立即生出厌恶!
耳边听着徒儿清脆的唠叨甚是舒坦,没想到此儿径直阻止,侧目瞧去心中一惊,这个端生竟然是融通之修,完全可以迈入二重真界,却在这里当个管家,遂低声问道:
“总管大人,瞧你体魄壮健,也是修行之人吧?”
端生立即向后缩缩粗重的脖子,摆手答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府内小小管家,哪来得什么修为?”
金夕立即觉得那张笑脸更加恶心,稍稍点头不再理会。
暗中,他开始多加留意这个端生。
此次返回真界虽然业已飞升,相当于拥有双层玄结行气,而且水行已经飞升,不过若是遇到多名顶尖高人联合出手,却不能再实现碾压制胜;不比上次步入大秦,服用回真丹保持着高一层的真气,那是等阶的差异,无人能敌。
呼一声,白儿兴高采烈跑进侧厅,忽见端生也在,立即垂下双臂谨小慎微说道:“回两位公子,是小姐,夫人所生是小姐呢……”
金夕端详过去,倒是个纯净洁白的妮子,与尹虎年岁相仿,定是夫人吩咐过来告会一声,便点头答道:“无恙就好!”
他见白儿还没立即出去的样子,顺着眼色瞧去,结果尹虎瞅得眼睛都直了,心中暗道:小畜生!
微咳一声提示虎儿。
“好,好!”尹虎回过神来连声叫好。
白儿微微示意转过身去离开。
金夕明显瞧见小女的耳根都红了,不禁再次审视尹虎,吓得尹虎连连退步。
“二位公子就此歇息一刻,”端生彬彬施礼,“我去打理一番,同时差人禀报县尉大人,有什么差事尽管唤来。”
金夕坐在红木宽椅上,开始琢磨如何返回真界,金姑既然准许来到凡间,又是人身未灭,当然可以回到真界恢复气场,也不会在这里同化生命和变化容颜,可是传界阵不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返回,很快沉迷下来。
“师父,”尹虎笑得十分特别,“那个白儿倒是很细心,看样子……”
“闭嘴!”金夕棒喝。
尹虎脸上的酒窝立即消失。
不久,青儿急匆匆跑入侧殿,也是那般年纪,脸上青涩谨慎,小心地看一眼金夕,还是转向尹虎,小声说道:
“公子,不知为何小姐啼哭不止,无论如何把持均不停歇。”
“关我甚事!”
金夕听罢淡淡言道,将母女安全送至府内已经完成心愿。
青儿更加焦急,赶忙心惊胆战地转向金夕,“公子,小姐……小姐几度背过气去……”她眼睁睁瞧见婴儿在金夕怀里安安稳稳,一声啼哭都没有。
听见这话,金夕倒是心有不忍,立即吩咐青儿再将娃儿弄来探查一番。
青儿忽悠不见,很快便小心翼翼将哭得嘶哑的婴儿报来。
惊奇的是!
婴儿刚刚进入金夕怀中,立即停止哭叫,不断努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也许是外面的风寒侵蚀到新儿,金夕便再度微发暖气,驱除她体内的寒意,不一会儿便安睡下去。
青儿立即冲着金夕施礼,轻轻接过婴儿返身离去。
不久,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素服步入侧厅,端生立即引领至金夕面前,哈腰说道,“这位便是金夕,”又稍稍侧脸示意金夕,“这便是县尉大人。”
王肃!
金夕暗然起敬,秘密保护孕妇,赏赐给钱两住店,也许正是此等善举引领他来到产车之旁,救赎夫人和小姐,遂低声道:
“大人果真是慈善之颜,容行如一啊!”
王肃先是打量一番金夕和尹虎,微微点头,“夫人待产之日尚有半月,没想到引来波折,真是多谢两位侠士出手相救,”随后转向金夕,专注地瞧着,“听闻金公子尚有些医术,真是难得,”他将金夕制止婴儿啼哭的举动视为医术,“眼下四野战乱,县郡中少得人才,不如两位公子随我到郡内谋些……”
“不必了!”
金夕当即拒绝。
时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返回,离开真界已经一百八十年,决不能耽搁御龙,再者还需要回去杀人,杀那个该死的正允和隋琮。
同时,必须要向谅禅道个明白。
“好啊!”
尹虎却是兴致勃勃答道,刚刚出村就谋个职位,自然是祖上有德,突然发现金夕拒绝的说辞,赶忙闭嘴退身。
王肃见金夕毫无停留之意,查看一番两人的着扮,只好吩咐端生:“快去拿些珠宝钱财,赏给两位公子,万万不可推辞,这是二位……”
“不必了!”金夕又是喝止。
“好……”尹虎又是欣喜连连,结果直接被金夕瞪眼逼停。
金夕百般推辞。
不过王肃绝然不忍分文不收,尹虎只得在金夕的注视下取出几串钱铢,贵重的珠宝一丝都没敢碰,便算是心意,决定离开王府谋求升界之事。
白儿与青儿自是恋恋不舍,随着一干家丁尾随相送。
金夕刚刚迈出王府大门,突然听到主厅内再次传来婴儿哭叫,众人皆是一怔。
不过金夕已经没有留下的意愿,继续向外走去。
“施主请留步!”
这时,从一旁轻缓踱出一位削发尼姑,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左右,灰袍红珠,面色淳白,凤目细眉,轻抬手,淡出音,对着金夕微微合十行礼。
王肃急忙上前,刚要发话,被尼姑制止。
端生等人更是不敢出声,微微躬身侧立一旁。
“仙尼是在唤我吗?”金夕绝不认识这个尼姑,不过因为空心的原因,倒是未生反感。
“正是!”尼姑的声音不急不缓,“小尼静元叨扰。”
“有什么事么?”金夕发现王肃及家人对此尼姑甚是尊敬,也是低声再问。
静元尼姑微微看向偌大的王府,而后再转过脸来,淡观金夕说道:“内有小主啼叫,施主怎能说走就走?”
“这关我……什么事?”金夕直扑粗气,随后压制住声音。
静元淡雅一笑,再次俯身答道:
“此婴如此啼闹,许是离不得你,不如这样,将襁褓取来,若是在施主怀中依旧哭叫,当是结缘已尽;否则,施主应尽人缘,暂且留在府内,以探一二。”
端生向前挪动两步,依旧不敢瞧看静元的脸色,低声下气说道:“小……不,静元仙尼,金公子去意已决,当有要事在身,我家小姐应是初生不适,明日寻医家诊察一番便是。”
没想到,白儿早已奔回府内,不一会儿便将哭叫不止的婴儿再度抱将出来,不由分说塞到金夕怀中。
这一塞!
婴儿立即停止哭声,甚至发出“哼哼”的受用之音。
金夕绝未向襁褓内施发行气,不由得暗吃一惊。
王肃也是惊凛万千!
他立即奔向静元,蠕动半晌嘴唇方才艰难出声:“静元神尼,不如回……不如一同入寒府叙话。”
静元却是淡泊一句:“足下清修,岂能踏入高府叨扰,”说着关切地看一眼金夕怀中婴儿,再次举高双眸,不过却有着一丝哀求,“施主若是一走了之,却是恩善变成仇恶呢……”
“什么?!”
金夕顿时燃起不满,哪有救人反倒救出错误一说。
“敢问数里外因何倒卧二十一具尸首?”
王肃紧忙低头,他当然已经知晓夫人遭受众多歹徒围攻。
“路之歹恶,欲杀良人,死不足惜……”金夕声音渐高。
“歹人因何欲杀良人?”静元依旧平淡而问。
“谣传未婴之说!”
“未婴究竟是善婴还是逆婴?”
“这……”
金夕语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绝不能说出最后三个字在藏宝囊中,未婴绝对是善婴,可是无法告示天下,无论哪国都不希望被灭,所以也一样会引起杀戮。真的有安天下之人,天下万民绝不允任何人暗害,那么,可能会引起更为惨重的厮杀。
静元似是看出金夕为难,不再追问,而是问道:
“此婴可是未婴?”
“当然不是!”金夕已经知道怀中之婴乃是女儿之身。
“既然不是,外有逆尸,你却一走了之,岂不是将罪孽留与王府?”
金夕怀抱着女 婴后退一步。
这是凡界,想必一定会有人深查此事,真的走了,王肃一家果真无法道明所以,甚至无法自保,便侧目瞥向王肃,却见他一脸愧疚和恩谢,这才恍然大悟,王肃定是为了保全他和尹虎,才轻易答应二人离开王府。
索性,抱着甜甜入睡的婴儿折身,再逗留一段时日也无妨。
“静……元神尼,”王肃面露悲戚,还是咬紧牙关低声说道,“这……这是你的侄儿,便请神尼赋名吧。”
静元浑身一颤,立即正色说道:“贫尼早已空化凡亲,自当与贵府无姻,故,新婴并非贫尼的侄儿;不过,此女便唤作元姬……”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王府。
王元姬!
王元姬于九界1799年冬月诞生在王肃之家,为长女,王朗之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