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彼岸葬火
“老大，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南枫低着头面色惭愧，遂从口袋里抽出一袋土壤，“你们拂晓一早去旧屋时不是发现地板上一些泥土脚印的印痕吗？我打包带回来了，不过，你没问，我也就忘了说……”
“嗯？”没等南枫抬头，维约的一声冷哼把他吓出个激灵。
横艾拿来土壤后手指轻轻捻了捻，转而向他们确信道：“没错，从这种泥土的颜色颗粒来看，和去山顶沿途小道上的土壤基本一致。”
维约冷酷的目光怒意未息，爆发出一脚横踢扫过房间桌面，零零洒洒的杂物散落一地，“雷傲作为占卜师，一定对他祖师爷天降住过的地方很感兴趣，因此我想他早在昨天傍晚独自留在旧屋时就发现了木窗上刻下已有半百年的刻痕，或许就和黄金契约有关。然后为了确保自己想法，他晚上又偷偷跑去看了一阵，留下了拂晓时被我们发现的风干脚印，与此同时，当晚妃霏的命案紧接发生……”
横艾知道他的口诵心惟是什么意思，亦认同道：“看来案件背后藏着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了。”
“不，身上有秘密的可远远不止他一人。”维约冷道，嘴角弧度露出白色牙尖，“或者说，比起其他某个人的秘密，他的根本不算什么。”
“那么，我们现在先让大家分头去寻找雷傲。”
横艾、南枫走后，黄权缓步到维约身后，看着桌上刚才被他踢零乱的桌面，平静地说道：“你刚才的举动，可不像南城贵公子生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更似天业那暴脾气。”
“是吗？见笑了。”维约应付性回答，却突然发现对方所提及的是外公与祖父，原本向门外走去的脚步不由止住。
“你的名字是天业、陈长临共同所取，可如今却连答应保护妃霏的约定都没完成，听起来倒也讽刺。”黄权对维约甚是不满，“目前的局面扑朔迷离，远远比你想的要危险得多，只希望你能保护好应该被保护的人。”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语气像是遗憾、又非挑衅，似如无声的血刃划过人心彼岸朵朵隐匿的曼珠沙华。维约也同时引出不少反问，又一个曾经被忽视的人物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不用你说，她们我一定会保护好。”
“最后再奉劝你一句，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的潘多拉魔盒，正因为她有秘密才会令人欲罢不能，所以也才会有人死在秘密之下。”黄权的友情提醒听起来却并不友善，他的一举一动也让维约始终难以相信他只是个普通管家，“希望，你不会负了天业的一番苦心经营、银翼的众望所归。”
或许，那些深沉阴暗的脸孔前，真的只是一副副伪善的面具，他们会戴着面具来引诱你打开潘多拉魔盒。但银翼的职责，就像福尔摩斯曾在莱辛巴赫瀑布时对莫里亚蒂说过的，“如果可以确实的让你毁灭,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
无论是警察还是侦探的工作，不都正是如此？
·
“啊——仓库着火了！”
横艾不远处的呼喊声，立即结束了维约局促的思绪，不由分说摔门冲出别墅。
占地不小的仓库，铁门从内部锁死，滚滚黑烟从木质缝隙间冒出。由于无法看清内部情况，火场剧烈程度无从得知，只觉阵阵热浪袭卷而来。此时，天空中飘落而下的雨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杯水车薪。
“小艾，没事吧？”赶到她身边的维约，见横艾没事由然松了口气，抽出纸巾细心地擦了擦她怔怔的脸颊，“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炽热的高温爆炸震碎玻璃，火星四溅横飞，场景与不久前彼岸花园的那场大火如出一辙。山顶朦胧的雾霭中，笔直的黑烟通顶，阴影犹如天降的鬼爪刺入地面。
看见浓烟后，所有人都闻讯集中过来，周将叹道：“没受伤算是万幸，这场火应该能引来山下检收站的人吧。”
“不，火不会平白燃起。”维约反驳道，“在这里的人，少了一个。”
众人环顾四周，唯独不见雷傲的影子。
“难道……他就在里面？”
“雷傲心虚潜逃，仓库突发大火，不难让人把两件事自然联系到一起。”
南枫跺脚碎道：“本以为找到雷傲就能掌握到命案的关键线索，想不到又出了意外。看这火的势头，我们要想冲进去救人是不可能的了。”
“你到现在还觉得这是意外？”维约冷冷地说，“杀人灭口恐怕更加恰当。”
火蛇渐息，焦黑的木梁搭建出一座空洞的黑色残骸，或者说，这是一副死亡躯壳更为形象。
然而在废墟深处，是更可怕的画面。
“老大怎么不进来？”走在仓库里，南枫向横艾问道，话的起因是维约让他们进入现场后拍照给他，可自己却不进来亲自看看。
“之前听约约说，最近类似的火场画面经历得有点多，看到就嫌恶心。而且他也是从小都不喜欢烧焦的味……啊！”
横艾突然的惊叫，立即引南枫回身跑来，“怎么了？”
“你，你看！看来他不进来是对的，真的好恶心……”横艾目光闪烁地用手指着一具烧焦的尸体。
尸体背脊弯曲地像只猫一样趴在地面，虽然脸部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不过现场没有找到可能被熏黑的鞋子，尸体足部附着了一些拖鞋融化后的橡胶，死者应该是雷傲没错。
死亡现场的照片映入眼帘，女生们瞥见后立即捂紧嘴巴，顿感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尸体怎么会呈现出这么奇怪的姿势？”维约亦看得心里有点闷，推开南枫手机问道。
真要说推理能力，南枫虽然不比维约，但至少高出暮云、毛劲两个档次，因此十分专业地说：“从雷傲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不会是个狂热的迷信教徒，火灾中死到临头了还要摆出一副像猫的姿势向上帝祈祷。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死后遭到焚烧，尸体肌肉受热发生热僵硬现象，故而导致背部肌肉受到扭曲，才弯成这个样子。”
“你是说，雷傲很早就死了，而后才被火给？”昕叶不敢相信地问。
“没错，尸体热僵硬现象大多发生在死后数个小时，所以……”
“胡说！我一个多小时前还见过雷傲！”她大声反驳道，遂意识到太过激动让对方颜面无存，昕叶抱歉地扭过头，又道，“我不是在质疑你的理论，只是可能真的有什么巧合。因为我在早上九点半左右看到了雷傲，他当时只穿着拖鞋在外院走廊，也许是在等什么人我就没上前和他打招呼。”
周将问道：“那起火的原因和起燃地？”
“嗯……由于仓库里平日放的都有卷纸、书包、化妆品、汽油柴油之类易燃易爆物品，因此凶手放在仓库深处的酒精被点燃后，立即引发大火。”
“凶手？难道没有自杀的可能吗？”
“很简单，在房间里难道不能自杀，雷傲又不是变态或者自虐狂，为什么非要在仓库里放把火把自己烧成那样？”维约此时眼睑轻轻一扬，“除非，这座仓库里有个勾人入内的潘多拉魔盒，并且案件的始作俑者撒旦（黑暗之源）也在其中，为雷傲的死创造了一个密室。”
从谜题的角度来看，时间永远是真相最好的老师。只可惜了，这位优秀的老师永远不可能教出活着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