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良垂着脑袋,自言自语道,“那个女人死了活该,她是要自己找死的,能怨谁?”
林靑然看着反常的沈宗良,皇后死的时候他不是很难受吗,还大醉了一场,跟疯子一样,怎么现在又说死了活该,林青然拍拍他的肩膀,“沈兄,你没事吧?”
沈宗良收回自己悲伤的情绪,清醒了,“没事!”
林青然安慰道,“沈兄,人死不能复生,得要向前看不是,现在北魏乱得很,谁也顾不了谁,咱们得要想想自己才是。
然后抬头望望天,心想到,天色已经很暗了,前方只怕是赶不上客栈了。
“沈兄,看来咱们要在外面露宿一宿了。”说完瞥了沈思柔一眼,戏谑道,“不知道,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能不能习惯风餐露宿的日子呢?”
沈思柔一脸平静,“无所谓,难道能有别的选择吗?”
沈宗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可以这样平静,没有一点大小姐脾气,倒是林青然已经习惯了,他已经领受到这个女人的不同之处。
天上星辰闪烁,潺潺的流水好似弹奏一曲动人的弦歌,若不是在这样难堪的时刻,沈思柔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挺像闲云野鹤的踏青诗人,可是她现在不是诗人,而是囚犯。
地上燃起一堆篝火,沈思柔蜷缩着身体在边上取暖,纵然是夏夜,在这露水凝重的夜晚还是稍感有些寒意,沈思柔不是那些懂懂武功的人,用什么内力取暖,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沈宗良想到姐姐的死跟她毫无关系,自己却用惩罚的方式折磨了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竟会对一个弱女子做如此之事,若是沈思柔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的嘲讽他吧。
沈宗良还是忍不住了,问道,“你跟我姐姐很熟吗?”
沈思柔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很想笑,怎么能不熟,那是她自己啊,可是她又不能说出来,有谁会相信这样荒唐的事,“在宫里相处三年了,不想熟悉也都熟悉了?”
沈宗良,“那她在宫里过的好吗?”
沈思柔顿了半晌,然后沉吟道,“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虽然不受皇上宠爱,但吃穿用度从未少过,即使要面对各种嫔妃的算计和刁难,她从来没有为此黯然伤神,因为她没有拥有什么,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但在她心里有一个遗憾。”
沈宗良语气有些紧张,问道,“什么遗憾?”
沈思柔轻道,“没有向他的弟弟说声对不起,她从来都不讨厌这个弟弟,其实她是喜欢他的,她一直都很后悔,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份迟来的道歉。”
她羡慕他的弟弟,甚至有些嫉妒,父亲母亲都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她一直以为是弟弟夺走了她的宠爱,可她最恨的是弟弟从来都没有报复过她,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后悔,才会内疚。
而沈宗良仿佛知道她内心的痛苦一样,甘愿被她折磨,替她分担痛苦,会在她危险的时刻保护她。
她这个不配做沈宗良的姐姐,她很想沈宗良说,其实她非常幸福,能有他这个弟弟,
沈宗良眼眶湿润,哽咽道,“谁要接受她,那个女人心比石头还硬,冷血无情的坏女人。”
沈思柔苦笑,原来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吗?
沈宗良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沈思柔其实也在保护着他,他记得小时候她在他的身上留下的多少咬痕,她不敢让下人给他洗澡,因为她怕事情败露,可是他却知道,她身上的伤痕远远比他多得多,新旧交替数不胜数。
后来知道了这些伤痕就是他的娘弄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娘一直都是美丽温柔的,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对姐姐下如此狠手。
沈思柔不准他说出去,因为只要被娘知道,沈思柔只会更惨。
后来她便不再折磨他了,他以为是他学了武功,她打不过他的原因,可是无论他长到多少岁,他都会怕她,那样的沈思柔好可怕,不管外人夸她有多么的乖巧温婉。
可是,只有沈宗良知道她其实是个魔鬼。
后来他越来越看不懂她,当他惹怒先皇时,她会不顾一切保护他,当他被别的王室贵族欺负时她会出来保护他,虽然她经常嘲笑他是个胆小鬼,在他害怕时会狠狠的讽刺自己,可是每当他遭遇危险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这样的沈思柔让他恨也恨不起来。
林青然躺在树下侧着头看着沈宗良的背影,叹了口气,沈家的人果然都很奇怪。
昼夜被绚烂的早霞划破,黑夜散去迎来了明媚的早晨,然而沈思柔一夜无眠,她很担心沈宗良,她唯一觉得亏欠的弟弟。
沈宗良却睡的很好,似乎昨日的悲凉惆怅就像一场过往云烟的梦,看他如此精神抖擞,沈思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希望她不要给沈宗良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三人草草收拾便赶往玉罗门,沈思柔很迷茫,不知前方等待着她是什么未知数。
眼前是葱葱茏茏的山峰,巍峨耸立,听林青然说在这峰顶之上便是玉罗门,宽窄不一的石板被拼凑成井然有序的石板路延绵成一条长长的山路,顺着石板路往上走便是玉罗门了,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玉罗门,高高的石雕门透出不可冒犯的威严,让人敬而生畏。
走到里面便是一座接着一座的朱红色阁楼和白石亭子,给人一种江南人家的怡然和富态,沈思柔三人被玉罗门的家仆引人了一处室堂里,里面有少许的家丁守着,沈宗良和林青然直接就坐在椅子上,毫不拘束的喝起了桌子上的茶,倒是沈思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毕竟不知这玉罗门到底是敌是友。
不到一会儿,出来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太太,手杵着拐杖,不苟言笑一脸冷厉,虽然看起来苍老,可那股威严让人不敢忽视,只听她冷冷道,“你便是害我孙子丢了性命的那个女人?”
她的孙子?想必就是郑澜沧了。
虽然她和郑澜沧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她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沈思柔问道,“他还活着吗?”
秦老太太冷哼道,“真不知道你到底给他施了什么魔咒,让他不顾危险也要去救你。”
郑澜沧,你是要我欠你多少啊!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怎么办呢。
“对不起!”沈思柔内疚道。
除了说对不起,她什么也做不了。
秦老夫人又道,“一句对不起就能完事吗?我告诉你,若是找不到我孙子你就跟他一起陪葬吧!”
找不到?难道郑澜沧很有可能没有死,不见尸首,他很可能还活着,喃喃道,“他一定还活着,他不会就那样死了……”
秦老夫人道,“你最好祈求他还活着,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林青然而言,别人的家务事他管不着,只要他做好交代好他的事足够了,“老夫人,您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办妥当了,希望您老人家能够兑现若言哦。”
秦老夫人不屑道,“玉罗门好歹也是一大名门大派,不会少了你的。”
林青然笑嘻嘻道,“当然,秦老夫人的话,我怎会不信,那么在下告辞了。”说完便向沈思柔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扬长而去。
沈思柔就这样被秦老夫人给软禁起来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子,吃穿没有为难她,还给了她两个丫鬟,虽是照顾着她,可实际上是在监视着她,虽然有些清苦,可沈思柔觉得不错。
天气正好,沈思柔躺在木榻上慵懒的晒着太阳,小桃和小晴在沈思柔不远处说着悄悄话,小晴瞄了瞄沈思柔的身影,轻声道,“听说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凶残的很。”
小桃,“不会吧,我看不像吧,那个好像是个贵妃吧,我看她挺温柔的呀,没有什么脾气,而且她看起来好漂亮啊。”
小晴瞟了沈思柔一眼,鄙夷道,“你懂什么,这叫会咬人的狗不叫,越漂亮的女人往往心思越恶毒,是蛇蝎美人。”
小桃笑道,“你是嫉妒别人长得好看吧。”
沈思柔听着身后两人嘀嘀咕咕,勾起唇角,毫不在意。
只见一个门角处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满脸好奇的窥视的沈思柔,沈思柔察觉到有一股视线,便向门角处望去,两人的四目相对,吓得小女孩把头伸了过去,百里月儿拍拍胸口,庆幸的以为没有被发现,又把小脑袋探过去,而沈思柔一脸笑意的望着百里月儿。
百里月儿嘟着嘴,原来她已经被发现了。
百里月儿从门角处走出来,小晴见状一脸谄媚,连忙道,“五小姐,您怎么来了,您的金枝玉体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这不是玷污你的身份吗?”
百里月儿一本正经威严道,“姥姥家太大了,本小姐难免走错路。”然后又偷瞄沈思柔。
小晴谄媚道,“原来五小姐走错路了,奴婢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您要去哪里?奴婢来为您带路。”
百里月儿可是老门主的曾外孙,父亲是有权有势的百里家族,育有一女百里月儿,身份尊贵得很,所以是小晴巴结的对象。
百里月儿又道,“我随便看看,你不用管我了,你先下去吧!”
小晴鄙夷看了沈思柔一眼笑道,“那怎么行,小姐您身份高贵,奴婢怎么能放心你留在这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