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由于阮元术到底念着阮敏是他亲生女儿,又拉不下面子,便叫阮潋阮玉去莫侯府赴喜宴的,要莫侯夫人等人知晓,阮府的态度,并非对阮敏不闻不问。
前世今生,阮潋都是第一次去莫侯府。
约摸是莫承轩纳妾,故而前来的宾客并不多,又因莫侯府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便是见阮府来人也没得多少热络。
阮府隐忍不发,然阮敏为妾自然用不得拜堂直接被莫侯府丫鬟婆子扶着去了喜房。
教人纳闷的是,从方才进门到现在,大伙都不曾见到今日的新郎官莫承轩。纵使对这门亲事诸多不满也不必这般给阮府难堪。
阮潋觉得大厅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便寻了个由头自己出来透透气。
阮潋对莫侯府不甚熟悉也只是在丫鬟指引下,便顺着周边走了些,却意外的瞧见一幕景象。
她瞧见彼时惊鸿舫上为阮玉解围的蒋信之,此时此刻他正与一个男子交谈着,阮潋定睛看去,登时微怔,那男子倘若她没看错便是孙泽父亲,孙郡守。
正当阮潋思忖两人为何在此交谈时,蒋信之适时转过头来,与阮潋目光对视,眯了眯眼,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
阮潋也毫不遮掩,便落落大方迎上其审视的目光。
蒋信之迟疑了一下,随即便向孙郡守微微行了一礼,便嘴角噙笑向阮潋所在方向走来。
说实话蒋信之委实不知晓为何阮潋要用一种近乎嘲讽的目光看着他,即使她遮掩的很好,但那种发自肺腑的厌恶总是掩饰不了的。
他不知与阮潋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许是因为上次惊鸿舫的事?可他本就是阮玉的表哥,帮衬解救她合情合理,何故得来阮潋冰凉的眼神?
蒋信之走到阮潋身前站定,温然一笑,“阮二小姐,别来无恙?”
阮潋微微一笑,“蒋少爷。”
“阮二小姐怎会在此,方才……”蒋信之笑着问出口,但目光分明是来者不善。
“蒋少爷,阮潋方才觉得有些闷便出来散步,怎么了吗?”阮潋抬头看他,笑的纯良无害。
“没什么,”蒋信之到底沉得住气,只是眼中含了几分不悦,“今日是贵府四小姐的大喜日子,信之也代表蒋府送来一份祝福罢了。”
“如此,那就多谢蒋少爷了。”
蒋信之捏紧拳头,正待还要说些什么,却再见到阮潋身后那人后,缄默不言。
“谢什么?”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传来。
阮潋听罢也是一愣,便瞧见傅云琛好整以暇走至她与蒋信之中间,挺拔的身躯恰好挡住蒋信之直视着她。
阮潋倒是没想到傅云琛会来,毕竟莫承轩不过是纳妾,如何这位阴晴不定的小侯爷也会来?阮潋万万没想到能看见他,登时有些诧异。
傅云琛挑了挑眉,而蒋信之已然规规矩矩向他行了一礼,傅云琛睨了他一眼却又再一次将目光转向阮潋身上,似笑非笑道:“阮二小姐。”
他这副暧昧的语气倒是令蒋信之闻言一愣,看样子这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傅小侯爷与阮潋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是以蒋信之很有眼色的寒暄离开。
是以便只剩下阮潋与傅云琛。
外面宾客喧闹,觥筹交错,而此地两人静默无言。
“方才蒋信之与你说了什么?”傅云琛负着手,淡淡道。
阮潋也没有瞒着他的打算,总归她想今日傅云琛来莫侯府也绝非参加喜宴那么简单,“我瞧见了他的秘密。”
“哦?什么秘密?”傅云琛来了兴致。
但阮潋并无再说下去,她抬眸看了宴席方向,好奇的问:“傅小侯爷为何不入席呢?”
“那你呢,又为何在此?”轻巧的又反问她。
阮潋笑了笑,“左右不过是纳妾,再说我也不喜太过热闹。再者么,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傅云琛看着她,眼神格外的意味深长,他道:“说的好像你经历过一般。”
是了,若像阮潋这般年纪的少女,大抵也该是天真烂漫的,对于成亲也该是满心期待欢喜的。就算是性子使然,也会打心底的憧憬自己出嫁那日的情景,总归该是目含期待的。
可阮潋不同,她目光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甚至隐约唇边夹杂一丝讽意。
阮潋的确是不向往的,她上辈子经历过一次成亲,那些繁琐的礼节教她头昏脑涨。当时公孙止母亲对自己的冷言冷语以及小姑的恶言相向,历历在目。
可惜彼时的她沉浸在公孙止的甜言蜜语中,一昧的忍耐最终换来的是得寸进尺的屈辱。最终落得身死破院,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收回思绪,阮潋垂了垂眸,微凉的风扬起傅云琛的衣袍,阮潋突然古怪的道了句:“大抵傅小侯爷成亲,是会很热闹的。”
“什么?”便是傅云琛也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噎住了,他想了想,便不以为然一笑,“我从未想过女儿情长那种事。”
阮潋抬头看他,傅云琛很高故而她需要踮起脚尖,也只是堪堪达到他的肩膀,“小侯爷便是没有心上人吗?”
傅云琛怔愣,毫不犹豫就道:“没有。”
阮潋倒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旋即便也释然。傅云琛不近女色的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听闻他毫不留情便扔了意图靠近他的女子,莫非是……
他本就年轻气盛的,偏生不好男女情爱,莫非他是好男色?
是以阮潋看他的眼神就是有些微妙的了,原来如此,傅云琛也敏感察觉阮潋神色不对,便皱眉,不客气的道:“有话直说。”
阮潋难能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她观摩了下傅云琛的脸色,这才轻声道:“傅小侯爷其实是爱男色吗?其实断袖分桃也无不好。”
听罢,傅云琛默了半晌。
“你的意思是,本侯爷是断袖?”傅云琛勾唇道,分明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但深深看去倒有几分危险。
阮潋也愣了愣,下意识便道:“难道不是吗?傅小侯爷这些年不近女色,还徒手扔过女子,这种种迹象,便都是指向一出,小侯爷的心上人约摸是个男子罢?”
阮潋也不知今日为何说出这般话来,可覆水难收,也只能渐渐弱下声调,看着面前那淡笑着的男子。
傅云琛慢慢的靠近她,看着阮潋,“本侯是断袖吗?”他侧目看来的眸光十分温柔,可吐出的话语却是无比的冰凉。
他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阮潋,被他所看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教她起了鸡皮疙瘩,便也有些无所适从的别过头去,“小侯爷何故这般看我?”
傅云琛笑了笑,眸光深邃端的是意味深长,他道:“既然阮二小姐觉得本侯是断袖,为了自证清白,我是否要证明给你瞧瞧呢?”
阮潋微微一怔。
登时心中便有个不妙的念头,便快速道:“小侯爷这就不必了,方才小女不过是无心之言,权当笑话一场罢。”这位傅小侯爷行事毫无章法,还是莫要得罪他的好。
“哦?”傅云琛倒是没想到她转换的如此快,真是个狡猾的女人。不过就是她这般的识时务,傅云琛还真是对她讨厌不起来。
“本侯可不觉得这个笑话有趣。”
他虽这般说,但目光里却含了几分狭促之色,眸光潋滟生辉,莫名的心情大好。
阮潋侧目看了他一眼,也温然一笑,十分平静却又无一丝情感。
…………
阮敏是被喜婆直接扶进喜房的,她蒙着盖头,有些手足无措,周边站着的都是陌生的奴婢,没由来的,她觉得一阵委屈。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出嫁的时候,她以为会是喜悦,激动,可是如今她得来的尽是耻辱,厌恶。
她听得今日从始至终,莫承轩都未曾露面,这便是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提。
她知道莫承轩约摸是懊恼与她发生了关系,可那又何妨,待她施展柔情蜜意将他牢牢拴住便是。但莫承轩迟迟不来喜房,莫不是她一开始就要经受冷落。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丫鬟来报道:“敏姨娘早些歇息罢,世子去书房歇下了。”
阮敏听罢只觉满心屈辱,大婚之日夫君却教她独守空房,纵使她是妾室也不该如此对她。
于是她赌气的掀开盖头,吩咐奴婢准备洗漱。她再不济也是阮府四小姐,莫承轩实在是太过分!
莫承轩的确是去了书房,听得丫鬟报了阮敏气急败坏的情绪也不过勾唇讥讽一笑,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如此沉不住气。
这样的蠢货哪里比得上阮潋一星半点?只是在想起阮潋那一刻,他的心又是狠狠一缩,阮潋,阮潋,嗬……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何必纳个不喜欢的女子作妾室?好个狠心的女人,算计自己,将自己的一腔情义当流水。
莫承轩说不清现在对阮潋的感觉,但决计是恨大于爱,好啊,阮敏既然千方百计要嫁入莫侯府,今后的日子,也休想好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