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傅云琛欲言又止。
“我没事,只不过不喜这烟花罢了。”阮潋静默道,随即就别过头去。
烟花这种东西,转瞬即逝。也是时时刻刻提醒着阮潋上辈子所遭受的羞辱。被退亲后又被陷害名声尽毁,她躲在屋子里,却不知阮玉蒋姨娘在在左右逢源,长袖善舞。
而她只能在房中一隅,暗自神伤,独自舔舐伤口。
“烟花这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又什么好的,转瞬即逝。”阮潋兀自说着,语气竟有几分愤懑,就连一贯平静的眼眸也染了几分凉意。
傅云琛见状却是有些错愕,这烟花怎的惹了阮二?她这莫名的怒气是从何而来?姑娘家不应该很喜欢烟花绽放时这很美的景观?
偏生阮潋带着莫名的敌意,似是很不耻的模样。
“你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傅云琛得了这结论。
阮潋不置可否,便寻了个话题企图遮掩,她不愿被傅云琛看出端倪。面前这少年可不若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玩世不恭,慵懒散漫。
阮潋知晓,他更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潜伏在暗处,只待机会给人会心一击。只那双锐利若刀锋的眼神便教人心中所想无形可遁。
她目光放在河面上各式各样的花灯上随波逐流,异常壮观,问:“不知傅小侯爷又许了什么心愿呢?”
傅云琛也随之看去,语气十分漫不经心,他道:“本侯没有放花灯。”
阮潋抬头看他,傅云琛自是岿然不动,他有些懒洋洋的开口道:“本侯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再说本侯亦如你一般,没有心愿。”
傅云琛想,他从五岁过后便是没得什么心愿了。无忧无虑的孩提童真结止于五岁那年的庙会,自此之后,他约摸只剩下满心创伤以及心若铁石。
阮潋似是也未料到傅云琛会这般说,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了。
同时她也在暗自思索起方才傅云琛那番话,她分明瞧见傅云琛在说那话时,唇边的弧度竟是有些嘲弄的意味。
据她所知,傅云琛身份尊贵,他又是傅侯府嫡长子,将来会承袭侯爵位子。他这一生应当是顺风顺水不曾经受过大风大浪的,为何语气里竟也有几分自嘲?
蓝衣少年负着手,眺望着河面,侧颜俊美,身姿挺拔。
阮潋目光有些复杂,她蹙了蹙眉,傅云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也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么意气风发的权贵之子,阮潋甚至有那么一刻脑海里有个荒诞的念头——她和傅云琛,是一类人。
傅云琛转过头看向阮潋,有些恶劣的一笑,“阮二,你这般看着本侯作甚,莫不是沉迷本侯的美貌?”
阮潋登时觉得又气又好笑,忍不住反唇相讥,“小侯爷且宽心,小女对您并无一丝非分之想。”
傅云琛“哦”了声,又调侃了一句,“那样最好。”
阮潋冷然一笑,“小侯爷,我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亦不会。这下你可放心了?”
傅云琛眯了眯眼,点点头,颇为满意这个回答。他定定的看着阮潋清秀的面庞,目光此刻含着一抹漠然与一丝警告,他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不曾想,阮潋一本正经的也点了点头致意,“多谢小侯爷的忠告,阮潋铭记在心。”
傅云琛说自己不是好人,他警告自己不要靠近他更不要起了旖旎心思,可阮潋根本未存有爱慕之心。
再者,她也算不得是好人,这辈子的她身上背负好几条人命,她注定是要手染鲜血的。
两人心思迥异,此刻却能无比融洽站在一起赏花灯,委实奇特。
最后还是阮潋微微弯身稍作行礼,自行先行一步。
待再次回到惊鸿舫的时候,阮玉目光中闪过一丝算计,她悄无声息的走到阮潋身旁,恰巧一旁的贵女都凑至船头指着河面的花灯。
她故意走到阮潋身后,想装作不经意要滑倒的动作趁机推阮潋下水。哪知阮潋被身侧的贵女挤了下,她下意识就往身旁让了让。
阮玉扑了个空,又没有防备,因为惯性,众人只听得“咚”的一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有人诧异的尖声道:“不好,有人落水了。”
阮敏眼尖发现是阮玉,她便有些坐立不安,看向一脸平静的阮潋,她不会秃水。而是她潜意识也认为阮玉的落水与阮潋决计逃不了干系。
众人都往河面看去,只见有一人在水里扑腾着,明显不会秃水。
满脸的惊恐,不停的挥舞着胳膊,但她一张嘴,大股的河水就涌进鼻口,呛的她说不出求救的话。
舫上亦有会泅水的公子哥儿,可他们定睛看去,那人是阮玉。且不说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若他们贸然相救,免不了要对其清白负责。
可阮玉身份低微,听闻是个庶女,他们自是不愿搭救。
眼见阮玉就要体力不支,阮敏终于着急了,毕竟要是阮玉出了事,回府后蒋姨娘决计饶不了她!
她愤愤的看着阮潋,语气也含着指责,“二姐姐,三姐姐都落水了,你怎能无动于衷呢!”她说的大义凛然,生怕别人不知晓她十分关切阮玉的安危,一本正经的指责阮潋冷情。
阮潋摊了摊手,目光坦然,“我不会泅水,贸然下河,莫不是添乱?四妹妹又怎知我不担忧三妹妹呢?”
阮敏愤恨难平,“你……”
就当这时,柔嘉郡主倒是看不下去了,只能指挥侍卫下水捞起阮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救人罢。
而偏偏就在此刻,却有一人快速的游向阮玉,他动作极快,不过须臾便将奄奄一息的阮玉托起,又在侍卫搭手下,两人齐齐上了船舫。
阮敏却是立即冲上前去,正欲开口却被阮潋打断,阮潋看着那人,轻声道:“多谢这位公子救了阮小姐。”
众人看去,那男子约摸十七八岁模样,生的一副俊秀面庞,身着一袭青竹色长袍,此刻已全然湿透。
此刻听了阮潋的话,他并未多在意,只指着阮玉道:“快些瞧瞧她如何。”
男子语气里的着急与眼底的火热教众人有些诧异,于是有人按耐不住八卦之心,便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用手拧了拧犹自滴水的衣袖,却是没有搭理众人,一心只在阮玉身上。
阮潋便道:“公子救了阮小姐,我们阮府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可否告知姓名呢?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公子这般看着阮小姐,是否有些不妥?”
男子虽觉阮潋一口一个“阮小姐”未免有些奇怪,然他并不曾多想,也未察觉阮敏的神色有些怪异,便直直道:“谢便不必谢了,我救她是应当的。”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敬你救了她一命,但不代表你可以污蔑阮小姐的清白!”阮潋蹙眉看着他,语气有些讥讽,“公子说话之前也要动脑子思考一下,你的身份可能与之匹配?”
大约是阮潋这句话戳中了男子的痛脚,他顿时凶相毕露,与其俊秀的样貌倒是大相径庭。舫间众人自是乐的看阮府的笑话,都全神贯注看着这场好戏。
阮敏大抵也猜中阮潋的意图了,恐怕这男子也是蒋姨娘派来要害阮潋的,却误打误撞阮玉遭了殃。不然阮潋何必总提“阮小姐”?
她决定作壁上观,看阮潋与蒋姨娘斗法。并不打算揭破阮潋,总归她们两人两败俱伤,与她而言,并无坏处。
那男子眼神阴鸷,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当真与阮玉有联系,便是恨恨的掏出一个香囊来,扔到阮潋脚旁,“我便是知晓你们这些官家小姐看不起人,可我与她是真心相爱的,不然这等贴身之物。我怎能取得?”
阮潋拾起那帕子抖了开来,那五彩绣香囊上绣有一字“玉”。这等贴身物什如今在他人手中,这便是有了私情。
这下众人看阮玉的眼神便是有些微妙了,这男子生的倒是不错,许是阮玉看中他的相貌,动了芳心也未尝可知。
倘若陷入昏迷中的阮玉听得众人的窃窃私语以及鄙夷神色,恐怕寻死的心都有。
阮敏看热闹不嫌事大,便怒然道:“指不定是你用什么法子拿了她的香囊。若提一个香囊,谁信呢?”
阮潋挑了挑眉,这阮敏倒是无形帮了自己一个小忙,省得她继续开口问惹来怀疑。
那男子见状,竟是气的满脸通红,像是受了多大的冤屈,指着地上的阮玉,愤恨咬牙道:“好啊,你们都不信是吧。你们大可去看她腰间有块红色胎记!这可说不得谎罢!”
众人便齐齐拿微妙的目光去看阮玉,便是阮敏也是微微一怔,面色有些难堪。这更是印证了那男子的话是真的并不是胡言乱语。
阮潋低下头,看着阮玉的柳叶眉以及惨白的脸色,目光却是冷然一片。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瞧瞧罢,这世道就是如此。
满满的恶意与猜疑,幸灾乐祸的观戏。统统加在一起,阮玉这辈子算是毁了。
前世她所尝受的苦痛滋味,这辈子也该阮玉感同身受了!
……作者有话说……
????????写小侯爷和阮二互相说的这番话,可以看以后两人互相打脸的模样,哈哈哈,我果然很喜欢这样的桥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