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受过责罚以后,因为心中觉得万分委屈,又受不了其他奴仆此刻幸灾乐祸的眼神,于是偷偷地跑出了别院,躲在湖边的假山内小声抽泣。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在赵国的时候,公主待自己极好,自己素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何曾需要如此小心翼翼过?为什么自从公主嫁给三皇子后,这一切就变了。她实在是不喜欢这里,真的很想念在赵国宫廷的日子。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有人走进了假山。云裳抬头一看,原来是染青。
染青刚从苏君言的书房出来,准备回自己的别院,哪知道就听到了假山后面的嘤嘤哭声。她原本不想多事,但后来隐隐约约听到一句“赵国”,于是心中一动,打算进去看个究竟。原来,竟然是赵清扬身边的云裳在那里偷偷哭泣。
只见云裳此时双颊红肿得厉害,想来是受了责罚。而这整个三皇子府中,能够责罚她的人也就只有她的主子赵清扬而已。
云裳历来看不起染青,因为她不过是一名出身卑微的侍妾而已。如今猛然被她撞见,倒是颇为尴尬。一想到这里,神色不豫,云裳便收回擦拭眼泪的手绢,想要离开。
哪知道染青叫住了她,“云裳姑娘,你这脸肿得厉害,需要擦药膏。这里离我的别院不远,跟我一起过去吧。”
染青这句话,直接就勾起了云裳心中的怒气。
“你不过就是三皇子府上一名侍妾罢了,出生卑微,我才不要去你的别院擦药呢。”
闻言,染青倒也不恼,只是淡淡道,“不去我别院擦药也罢,不过你这脸颊若是不好好处理的话,以后容易恢复不好。真不知道,对于你这么美丽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能下得了狠手。”
“自然是”
云裳话说到一半,便闭上了嘴巴。今日她之所以受责罚,便是祸从口出,所以现在可千万不能再在外面胡说八道,被人抓了口实。
见状,染青突然道,“我真蠢,这个府上能够责罚你的人,除了怎么可能有别人呢?”
她未曾说出名字,但已经和云裳两人心照不宣。
她顿了顿,接着道,“云裳姑娘,我以前在赵无言身边伺候的时候,过的何尝不是被非打即骂的日子?成婚前,赵无言待我也算不错,可是成婚后,就越发厉害。”
云裳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接下了染青的话头,“为为什么?”
“为什么?”染青淡淡一笑,“成婚后,她的疑心病很重。哪怕我对她忠心耿耿,也是胡乱找借口打骂我,因为害怕我勾引三皇子。我这等姿色都被赵无言千防万防,更何况你生得如此貌美,恐怕”
后面的话,染青没有说出口,但指示已经很明白:或许赵清扬是忌惮云裳的美貌,所以才对她如此严苛。
云裳想了想自己在赵国和在楚国的不同待遇,开始觉得染青的话或许是有道理的。
此时,染青叹了一口气,“云裳姑娘,你我也算得上同病相怜,所以我愿意跟你说几句体己话。既然你不愿意去我的别院擦药,那我去拿来送与你。主子们关心的永远是自己过得好不好,哪里会在乎我们这些奴婢的苦痛,所以你要学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你这伤在脸上,千万不能落下什么差错。”
她顿了顿,接着说了一句,“或许,只有让自己变成主子,那才是一条出路。”
言罢,染青转身就走,哪知道被云裳一把抓住,“染青姐姐,我还是去你别院擦药吧。”
闻言,染青嘴角微扬,看来鱼儿上钩了。
走出城外,李蓁蓁没有想到在十里长亭的地方,有人早就在那里等待。
马车停了下来,苏恒敲了敲车窗,对李蓁蓁道,“公主,有人在等你。”
“谁?”
她在这城中并没有交好的人,实在是想不明白谁会来送她。唯一有关联的,莫过于皇后和小姨。可是她们一个居在深宫,一个又在病中,想来应该不会是她们。
“李桓。”
闻言,李蓁蓁掀开了马车车帘,跳了下去。
此刻,寒风凛冽,而李桓就站在十里长亭里,静静地看着她。
李蓁蓁缓缓地走了过去,微微一笑,“三哥,自从你去赵国送信以后,我就未曾见过你。今日能够再见一面,实在是让人高兴。”
闻言,李桓道,“是啊,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所以,这一次见面让人欢喜让人忧。”
李蓁蓁笑道,“三哥,你莫要说这些丧气话,我们只是暂时分别,又不是生离死别。日后,总是有机会见面的。”
“蓁蓁说得对,以后总归会见面。”李桓笑道,“我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徒增伤感?”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蓁蓁,苏君言让我留在这会池城中。”
李蓁蓁点了点头,“君言哥哥这样安排,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我感谢苏君言这个安排。”李桓低声道,“这会池城中应该很快就会变天,而我留在这里,想来会有机会给灵儿报仇。蓁蓁,他送走你,是最好的安排。我以前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但是我现在知道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很重。”
“以前我总担心他不会照拂好你,但现在看来这担心大概是多余。所以等给灵儿报仇以后,我会离开。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安然地度过这一生,也是很好的事情。”
闻言,李蓁蓁道,“其实你这样的想法,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期盼的。但是我既然选择了跟随君言哥哥,恐怕这一生也不会有如此的机会。所以,你一定要把我理想中的岁月好好地过下去。”
李桓笑了起来,“好。”
他拿起桌上的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李蓁蓁,笑道,“一杯浊酒敬故人,愿你一路顺利,平安归来。”言罢,他一饮而尽。
李蓁蓁行了礼,“三哥,愿你大仇得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言罢,亦是饮干了那杯酒。
“三哥,我走了。”
就在李蓁蓁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李桓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她,“蓁蓁,让我好好地抱你一次。”
这一次,或许真的就是永别。所以,他想任性一次。
远处,苏恒和阿离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只是庆幸主子没有在这里,不然恐怕会杀了李桓泄愤不可。
李蓁蓁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于是一根一根地扳开了李桓的手指,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三哥,我走了,你珍重。”
言罢,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李桓怅然若失地看着逐渐远离的马车,苦笑起来。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蓁蓁回眸的人,恐怕只有苏君言。
马车上,见李蓁蓁在那里发呆,阿离忍不住问道,“公主,你是在为李桓烦心?”
“嗯?”李蓁蓁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为他烦心?”
“因为因为”阿离咬了咬牙,低声回答道,“李桓这个人,似乎对公主你一往情深。”
“那又如何?”李蓁蓁道,“我欠他的一条命早就已经还了,所以纵然他一往情深,我也不欠他什么。现在让我烦心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闻言,阿离立刻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君言哥哥执意把苏恒留在我身边,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他此次出征,身边是否还有别的可用之人。”
阿离笑了起来,“公主,你就放心吧。以前主子出征也不经常带苏恒的,而是习惯留他在会池城中盯着。主子是天生的将军,他日定然会凯旋而归。所以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郭家庄安心养胎,然后等主子过来接我们回会池。”
回会池?那时候肯定是翻天覆地,另外一片景象了吧。
三日期限很快就到,苏君言穿上战袍,正准备出府,迎面遇见了前来送他出征的赵清扬。
此时,赵清扬的脸上满是依依不舍的表情,但她知道这是他必须去做的事情。
“三皇子,我会在府上,等你凯旋而归。”
闻言,苏君言笑了笑,“清扬公主,你放心,我自然会凯旋归来。其实,相较而言,我更担心你。毕竟,这会池城中也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出现。不过我在前线为楚国而战,父皇应该会保我妻儿安全。”
“三皇子,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和腹中的孩子。”
苏君言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这一走,也不知道究竟要过多久才能回来。这会池城中盯着这府上的人太多,所以没有什么大事,尽量少出府。一来不给人暗算的机会,二来也不没有惹事的机会。若真是有什么冲突的话,你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待我回来再解决。记住,凡事以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为重。”
“是,我知道了。”
“清扬公主我走了,若是不忙的话,我会写家信回来。”
“好。”赵清扬笑道,“我也会写家信与你。”
苏君言大步出了府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而赵清扬站在府门前,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不见。而一旁的染青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