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崴,楚辞惊得都没感觉到疼,便跌入温暖的怀抱中,淡淡的酒香萦绕着,她仰起头看到了方君隐的面容,他不复平时悠哉懒散的模样,笑意尽数敛去,脚尖蹬地,身形极快,几乎是眨眼间便退到了战局之外。
风在脸颊旁呼啸而过,楚辞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襟,吓到眼神都直了。
“你……”她惊疑不定,“你不是没有内力了吗?”
霎时间抽身而去,这可不是身中化功散之人可以做到的。
目光一直看着胶着的战局,无法分心,方君隐便随口应着,“我若是真没了内力,你现下怕是就要成为一具尸体了。”
楚辞也没时间纠结这件事情,因为身后守卫与刺客已经缠斗在了一起,虽然守卫人数比较多,但那些刺客明显训练有素,个个身手不凡,不多时便有几个守卫受伤倒地,他们交手发出的动静不小,只要撑过一阵,定会有人前来支援。
而那些刺客也知道,拖延下去只会被尽数斩杀,所以他们毫无保留,疯狂地进攻着,只一会工夫,一小队守卫就被屠杀过半,满地都是鲜红的血迹,火光熊熊,像是燃烧起来一般。
刺客很快就发现了避到一旁的楚辞,几个人快速逼了过来,手中的剑刃明晃晃的,她直想后退,可身子被方君隐抱着,跑都跑不了。
慌乱之中,她望向了方君隐,急急道:“救朕!”
他微微一笑,“求我。”
此时可顾不得什么面子,小命要紧,她立马不要脸地回道:“求你!”
她话音刚落,方君隐便闪身到了一旁,避开身后刺客的突袭,几个刺客迅速包抄了过来,状似鬼魅,快得根本看不清楚,他一手将她护在怀里,躲避着他们饿狼一般的进攻。
缠斗之时,他蹬地而起,伺机袭击了一个刺客的后背,刺客的佩剑脱手而出,他顺势接过,有了兵器,他不再一味躲避,而是在抵抗进攻的同时,寻找刺客防守的疏忽之处。
眼前尽是刀光剑影,楚辞看不清战局,索性闭上了眼睛,死死抱着方君隐,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高一下低,一下腾空一下落地,本来她就够紧张了,这样一来,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来。
耳旁忽然传来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她掀开了眼帘,只见方君隐一剑贯穿了身前刺客的胸口,那刺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远处与守卫缠斗的刺客首领闻声看来,守卫趁机一剑袭来,那人只得匆匆侧身避开,可面上的人皮面具还是被剑锋划成两半,她后退一步,人皮面具随着动作飘落在地上,露出了本来面貌。
清寒月光将她白皙的肤色照耀得更为通透无暇,如今多了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正不断地渗着血珠,本来是极其清冷淡漠的面容,因为这道伤痕莫名鲜艳了起来。
那女子难以置信地望向方君隐,又看到他剑锋上的鲜血与横死的刺客,渐渐皱起了眉头,声音里染上了怒意,“……诡影宗的宗主竟是这种出尔反尔之人吗?”
“这都被你知道了。”方君隐淡淡笑着,“诡影宗是收了你的银子,可与我何干?我好歹也是北亓的子民,怎么可能伤害我们的国君呢。”
“好……”女子怒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便一起去死吧!”
说着,她亮了剑,不管不顾地攻了上来,此人的功夫远在其余刺客之上,楚辞感受到了浓郁的杀气,就在她心惊胆战时,方君隐的声音从发顶传来:“抓紧我。”
她的手立马收紧,下一刻便缩在了他怀中,随即她被他抱着飞身而起,耳旁尽是呼啸的风声,与刀剑碰撞的声音,有好几次剑气堪堪触及到她的身子,带来彻骨的寒。
方君隐不仅得与那女子交手,还得护着她,总会有疏忽的地方,怕是不能久战,她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抱着他的力道也大了许多。
直到有一剑挥砍而来,几乎就在耳旁,被他举剑挡住,那剧烈的摩擦声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他难以进攻,不得不后退一些。
那女子本想继续攻来,可远处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好似是来了不少禁卫军,若是再恋战不撤,怕是要全军覆没。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刃,吹了一声口哨,与守卫打斗的刺客纷纷后撤,寻找合适的机会踏着高高的宫墙,翻身而出,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
风声渐止,楚辞这才有胆子抬起头来,远远看去,只见那女子遥望了一眼天牢的方向,眸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风扬起她的发,遮挡着她的眼眸,但楚辞还是看到了,那双眼眸中有不甘,有悲哀,但更多的是不舍。
许多情绪融合在那一双眼眸中,只是看了一眼,便让楚辞有些晃神。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女子终是飞身而起,紧跟着其余刺客的脚步,但她在临走时,为保万一,还是扔出了什么,四下顿时炸开了白烟,虽然方君隐第一时间捂住了楚辞的口鼻,但她还是嗅到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脑中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绵软无力,得亏了没有吸入很多,否则她怕是会立即晕过去。
为了逃命,居然还扔了迷烟……
她的身子沉重了起来,仿佛没骨头一般,方君隐知道她还是吸入了迷烟,当机立断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了他的胸口,蚊子哼哼一般挤出了一句话:“朕的头……”
真的好晕!
禁卫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都聚集在天牢门前,一队去追击刺客,一队留守天牢附近,匆匆赶来的禁军统领看到一地的尸体,还有周身无力的楚辞,连忙跪下领罪道:“末将救驾来迟,愿受一切责罚!”
若不是没有力气,楚辞倒还真想怪罪怪罪他,可她连说话都费劲,更别说怪罪了,她将头偏过去,本想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去,却不料在众人之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禁军手中高举的火把,照亮了万物,同样也照亮来人面上的神色,他此时面无表情,却微微气喘着,想必是一路匆忙而来,甚至连素来板正的宫服都凌乱了些。
四下忽的起了一阵风,将树叶刮得哗哗作响,不少叶片飘落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火光朦胧间,沈知行抬起眼眸,看到被方君隐抱着的楚辞,她难得这么安静,这么乖顺,一动不动地窝在方君隐怀中,手还抓着他的衣襟,不住地轻颤着。
沈知行面色未变,但眸中神色却一暗。
隔着很远,楚辞就能隐隐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她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要动,可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从方君隐怀中挣脱,只得抓紧了他的衣裳,无力道:“放朕下去……”
她本以为方君隐会将她放下去,可他恍若未闻,非但没有将她放开,还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似笑非笑地望着沈知行,唇边的那一抹弧度,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无声地嘲讽。
这下,楚辞当真急了,使劲锤了一下他的肩头,这一下力道不大,却将她本来就不多的力气给消耗了个干净,她喘了几口气,脱力似的,整个人瘫在他怀中,任由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沈知行面前。
几步之外,方君隐站定步子,笑意渐深,“今夜皇上受了不小的惊吓呢。”他笑得随意,可话中意思再明确不过,“卑职还得将皇上送回寝殿,沈大人,还请借过。”
沈知行平静地与他对视着,眸中并无波澜,袖中的手却早已攥握成拳。
二人僵持了一阵,要不是楚辞周身无力,她早就扑腾起来打破僵局了,可是她有心无力,只能强忍着眼皮打架的晕眩,皱着眉望着沈知行。
可他并没有言语,也没有与她对视,沉默了半晌后,终是后退一步,侧身避开,身后的禁卫军也随着他纷纷退开,替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楚辞努力地转过头去,沈知行始终没有抬起眼眸,自然没有看到她恳切的目光。
额上急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被方君隐抱着一步一步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天牢门前的情形,她才泄了气,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宫中人都知道,方侍卫乃是皇上破例亲自留在宫中的,说委婉一点,皇上欣赏他,说直白一点,他就是被皇上相中的人。
所以宫人在看到方君隐抱着她走回芙蓉殿时,都大气不敢出,守在芙蓉殿的李逸看到了,都没有说什么,其余宫人更是闭口不言,老老实实地退出了芙蓉殿,还将殿门顺带关上了。
如今时候还早,寝殿中并没有点灯,只有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斜落入,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一路上楚辞都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将她安置在塌上,本想替她盖好锦被,却不料手臂被先一步抓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