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也想问问皇上。”他不答,反问道:“怎会出现在这里?”
想起之前的情形,楚辞仍然心有余悸,她眨了眨眼,忽的有些委屈,“朕也不知道,朕就是出宫了一趟。”她吸了吸鼻子,“谁知道有歹人跟着朕,他们,他们还用蒙汗药的帕子捂了朕的口鼻……”
她还未说完,沈知行已经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头,“出宫为何不带护卫?”
“朕……”她语塞了一瞬,“朕这次出宫,是瞒着他们的,朕的本意其实是想……”
想来找他,把事情说清楚,想与他重归于好,想把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尽数抛开,她想得很多,但事情偏偏不像她想得那样。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发现他眼眸中带着一丝怒意,这让她有些束手无策,连解释都忘了。
沈知行眸色渐深,长睫遮挡不住其中的怒意,“……怎能如此胡闹,你知不知道你险些被人买了去?”
她之前在高台上旋转轻舞,越是惹人注目,越是令他愤怒难忍,甚至连君臣之礼都顾不得。
现下被困在厢房中的,不是那个宫墙之中呼风唤雨的皇帝,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助的女子,若是他没有注意到她,她或许已经成了赵老板囊中之物了。
撑在床榻上的手不由得手握成拳,沈知行紧绷着面色,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大了一些。
实在是理亏,楚辞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她觉得手腕被拽的有些疼,而且他们之间距离很近,她被他困在双臂间,周遭还有层层叠叠的窗幔,如此一来,带来压迫感让她难以喘息。
尤其是厢房中燃着的香甜的熏香更是让她不适,无论躲到哪去,鼻尖始终萦绕着那熏香的味道。
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那个,朕先起来……”
后背用了些力,她想坐起身来,可沈知行并没有要放她起身的意思,反而将她的手压在了床榻上,凑得更近了一些。
手背重重磕在床榻上,她吓了一跳,抬眼正对上他的眼眸,在她的印象中,他很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模样,眼底的情绪快将她吞没似的。
“请恕微臣难以从命。”他眸色深沉,声音却依旧平稳,“银子已经给了,微臣从不做亏本生意。”
此话一出,楚辞彻底傻了。
他话中的意思虽是隐晦,但她不傻,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今夜算是被老鸨卖给了他,但不论怎么说,不论在宫中亦或是青楼,她都是他的君。
将这句话想了又想,楚辞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他向来沉稳谨慎,从不说这种逾越之言。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在嗅到他呼吸之间的淡淡酒香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先前他若是要进宫,必定滴酒不沾,她不知他酒量到底好不好,但她确实没有见过他饮酒之后的模样,如今的反常,或许与这个有些关系?
“先生……”她想了想,还是轻声问了一句:“喝醉了吗?”
闻此,沈知行眼睫轻颤,如梦初醒似的,察觉到了自己的逾越,他皱了皱眉头,终是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以手撑着床榻,想要站起身来。
他在时,就有些压迫感,可他一旦要离开,楚辞却忽然心慌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衣袖,在他侧眸看过来之时,她又觉得不好意思。
恰好此时,她嗅到了愈发浓郁的熏香味道,那香甜像是直往脑袋里面钻似的,下一瞬便让她恍惚了,她瞧着沈知行,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沈知行还未来及细想,她抓着他衣袖的手移了上去,攀上他的肩头,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背,顺势贴了过去,仰着头将嘴唇覆在他的唇上。
他周身一僵,微微怔忡,唇上的触感温热轻柔。
楚辞抬起了眼睛,一动不动,此时就像是做梦,生怕一眨眼的功夫梦就醒了,他就会将她推开。
就算是这般亲密的接触,她仍是极其小心,强撑着不敢沉溺其中。
落在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交错着,重叠着。沈知行久久没有动作,她强压下心头汹涌澎湃的情绪,稍稍后撤了一些,声音轻的不能再轻,“……这五千两,朕还你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明明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面对他时,将自己放的低到不能再低,总是这样想要靠近又怕他决绝退开。
他们正在逐渐变成他最不想见到的那样,她因为他的身世而惧怕,而拘谨,而小心,可他想见到的,就是她仍如同旧时那般,笑着唤他个“先生”,变着法子找机会与他相处,将那份情谊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眼前。
不知为何,他心中的火气半分未消,反而越发盛了,随着思绪,几乎能吞噬掉他全部的理智,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眸移到了她沾着鲜艳口脂的唇上,烛火照耀下,那样鲜艳的色泽,衬得她明艳异常。
沈知行俯下身子,将她才将将拉开的距离追了回去,略微强硬地吻在她的唇上,在她还未回过神来之前,用手托住她的脑后,指尖缠绕着她的细密的发,力道大到她周身一颤,想要张口呼痛。
气息交织缠绕,好似再也分不清彼此,楚辞的手臂还环抱着他,而此时的情形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一时间惊得忘了呼吸,若是放在先前,她或许还会因为他这般主动而欢欣不已,但在此时,她只觉得慌乱。
刚刚一时激动吻了他,是心头猛然迸发了一种难以压制的情绪,那种情绪来得突然且强烈,几乎让她昏昏沉沉,控制不住,若不是他毫无动作,她也不会将情绪强压下来。
直到如今,发丝被扯得有些痛,她才算是彻底醒过神来。
不对,这厢房中……有点古怪。
不过她也来不及细想,沈知行熟悉的气息就在唇畔,令她日思夜想多年,稍有不慎便坠了进去,她闭上了眼睛,专注地感受着唇上时重时轻的暧昧辗转,他身上的酒香也能让她醉了似的,混合着香甜的熏香,让她的脑中不一会就乱作一团。
心上人就在眼前,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了。
她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身子逐渐放松了下来,软的像是没骨头一般。
就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一阵清凉的晚风吹入,将过分香甜的熏香味道吹淡了些。唇上的触感也在此时忽然撤离,她迷迷瞪瞪地掀开眼帘,只见沈知行眉心紧皱,松开了对她的牵制,强迫自己唤回了一丝神智。
他撑着身子,想离她远一些,无意瞥见了厢房角落不起眼的香炉,正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察觉到什么,他眸色一沉,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香炉,顺手拿起茶几上装满茶水的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尽数泼在了香炉中。
青楼用来对付不听话的雏儿,都会稍稍用些手段,更别说这次还是花了五千两的金主,得罪不起,所以老鸨早早备好了“好东西”加在了香炉中,以防楚辞誓死不从冲撞了金主。
香炉中熏香被浇灭,只留下一抹黑色的烟,那些香气顺着敞开的窗户消散,神智因此清明了许多。
沈知行抬手按着额角,觉得一阵头疼不已,他再次回过头时,发现楚辞已经瘫在了床榻上,皱着眉头很是难受的模样。
好端端一个皇帝,居然成了这般狼狈的样子,传出去了,名声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他有些头疼,更多的还是无奈,看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只得先去扶起她,将她打横抱起,她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还嘟囔了一句:“……头好疼啊。”
说罢,她两眼一闭,无思无想地昏睡了过去。
…………
意识昏昏沉沉,好似睡了一场极其漫长的觉,疲惫到不愿睁开眼睛,待到楚辞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落了满地。
她处在迷糊之中,呆呆地望着某处,直到困倦消散了一些,才撑坐起身来,睡眼朦胧地打量着房中摆设,入目的一应都是简单且古旧的,看上去分外淡雅。
透过窗棂,她瞧见院中栽种的参天古树,茂密的枝叶随着风不住摇晃着,正是有了这些枝叶遮挡住日头,让内室中清凉了不少。
仅仅披上了外裳,楚辞便站起身来,不料忽觉头脑晕沉,只得扶着桌边稳了许久,慢慢的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前,抬手推开了房门。
一阵微凉的风吹拂而过,她眨了眨眼,清醒了许多,一面看着院中格局,一面暗自思索着,不知为何,这件小院子看起来……很是眼熟。
会将院子建得这般古朴清幽的,在她印象中也就只有一人。
思至此,楚辞忽然想起了昨夜的情形,虽然有些模糊,但只是记得二三分,就足够让她抬手捂住了额头,站在原地傻愣好半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