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笑得贼兮兮,“为你费点心是必须的,否则怎么能抓住你?”她上前了几步,想用手指戳他的鼻尖,手到了他面前却又没胆子,只好收了回来,“如今,你功力尽失,朕的化功散可不是一般的化功散,想要恢复功力,少说也得一个月时间。”
寻常化功散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消退,方君隐本想拖延些时间,没料到这种化功散居然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他不由得愣住了,袖中的盒子都险些掉出。
“你先前戏耍朕两次,加上今夜,还对朕出言不逊,朕非常生气。”楚辞清了清嗓子,“这样吧,这一个月你就别想出宫了,跟在朕身边当朕的贴身侍卫!”
此话一出,方君隐抽了抽嘴角,除了想转头就走没别的想法,奈何半分内力都运不起,他只得叹了口气,“……若我不愿呢?”
她摊了摊手,“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方君隐垂眸,略略思考了一下,以他的身份,在宫中当这种差事若是传出去了,还不贻笑大方?可他似乎又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攥起袖中的手,暗暗运着功。
他察觉到,虽然内力被药性暂时压制,但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多加时日就会恢复如常,他习武多年内力深厚,每日运功调息的话,不超一月应当能解了药性。
他看了看楚辞胜券在握的模样,侧过身子去,将面容隐在夜色中,嘴角不着痕迹地扬起一抹笑意。
再转过头来时,又恢复成一脸无奈的神色,状似走投无路百般不愿地应了一声:“……那好。”
话音刚落,就听得楚辞一声兴奋地“耶”,转过身子便大步走了,一边走一边蹦跶,嘴里还一直低声说着:“好你个方君隐落在朕手里,看朕不使唤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她的话语顺着也风传入耳中,方君隐听得一清二楚,唇边笑意渐深。
毕竟是在宫中娇生惯养的,与江湖中人还差了很大一截呢。
…………
外人都道,楚辞得了个心腹小侍卫,对他甚是宠幸,吩咐吆喝不绝于耳。
“方侍卫,给朕倒杯茶。”
“方侍卫,将朕扶到高座上去。”
“方侍卫,给朕挪开这些折子。”
“方侍卫……”
本来分工明确的宫女太监们忽然什么都不用做了,整天就站在一旁看着新来的方侍卫忙里忙外,心里又是疑惑又是羡慕:能被皇上这样使唤,日后肯定要加官进爵!
不仅是宫女太监们赋闲吃白饭过得滋润了,连在芙蓉殿周遭当值的小宫女们也乐翻了天,原因很简单,新来的方侍卫长得俊俏,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垂涎不已。
别人都兴高采烈的,李逸可犯了难,这宫中的每一个侍卫都需要登记在册,对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侍卫,他是惊诧万分,但见得自家主子如平常一般,他没有胆子过问,更不好将方侍卫登入册中,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奈何这个侍卫不是省油的灯,去哪都能吸引一群小宫女的目光,偷着摸着一直偷看着。
今日下了早朝,楚辞风风火火赶去了国子监,一路上迎着无数道目光,虽然不是看的她,但她能感受到那些眼神,不由自主起一身鸡皮疙瘩。
身后,方君隐却像没事人一般,抱着剑走得分外悠哉。
她本想说道几句,但是发现他穿得就是普通侍卫的衣裳,半点装饰也无,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人家皮相好,实在是没办法……
失策失策,早知道就不将他留在宫中了,使唤不了几次,还这么惹眼,传到朝堂上去又得说她沉迷男色不务正业了。
腹诽了几句,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自从那日出宫拜了沈知行为师之后,楚辞先是忙着收拾方君隐,又是忙着批阅奏折,一直没抽出空过来,今日好不容易闲暇,二话不说就赶去了国子监,目的很简单,打着研习治国之道的名头,去瞧一瞧沈知行。
许久不见,真真是极为想念。
对于国子监的记忆,还停留在她懵懂的年少时,记忆中的国子监,清清静静,曲径通幽,栽种着不少杏树,每逢春日,雪白的花瓣婆娑而下,美不胜收。
如今再来,仍是那般静谧,只是春日已过,看不到灿烂的杏花,着实有些可惜。
没有让李逸跟着,楚辞只带了方君隐走进了国子监,美其名曰:“侍奉在旁”,其实不过是想趁机使唤一下他。
“方侍卫啊……”她清了清嗓子,抬起了手臂,“朕有些乏了,扶着朕走。”
看着她一副老祖宗的模样,又想起被使唤的屈辱,方君隐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只轻声道了一句:“现下这附近可是无人,皇上说话做事可要小心些啊。”他故意加重了无人二字,听得楚辞抖了一抖。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溜!
许是方君隐当真被使唤累了,她快走了一段他都没有跟上来,而是打着哈欠不知找什么地方休息去了,她放慢了步子,顺着青石板小路走了许久,一直仰着头欣赏四下景致,根本没有留心走到了哪里,直到走到小路的尽头,她才停住脚步,打量着眼前的院落。
院中栽种着两颗杏树,看树干已经有了些年岁,目光穿过敞开的槅门,她瞧见了书架旁站着的身影,身形挺拔修长,眉目沉静,正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沈知行。
楚辞弯唇一笑,提了裙角便小跑了过去。
听到了院中的动静,沈知行侧目看来,只见她冲上前来,一看就是刚下了早朝还未来及换下朝服,衣冠繁琐,脚步却极为轻快,三两步越来越近。
他本在挑选着书籍,只看了一眼便出了神,眨眼间,她已经笑意盎然地站在他面前,眼眸中映着晨光,璀璨如星子。
连带着她的声音,都轻快了起来:“先生!”
神思被她的话语唤回,沈知行垂下眼眸,目光扫过她的笑脸,“皇上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与先生好些时候没见了,来看看还不行啊。”楚辞眨了眨眼,“朕可是记挂先生,先生不记挂朕吗?”
沈知行略微想了想,“确实记挂。”她正高兴,又听得他补了一句:“记挂皇上有没有看完臣说的那本《资治通鉴》。”
那本《资治通鉴》是他当初要求她看完的,她稀稀疏疏看了几日,根本没看多少,如今被问及,她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连忙转移了话题,望向高高的书架,问了一句:“对了对了,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听她如此问道,沈知行转过身来,拿起一旁早已挑选好的书册,徐徐道:“在宫外你曾说过,要研习治国之道。”他将那几本书册递到她面前,“皇上有心,实属难得,这些书对你研习治国之道多有裨益,看了总归是好的。”
此话一出,楚辞整个人僵硬了,光是看到封面,就知道这些书都是枯燥无味的,看上几行就会让人犯困,若是都看完,还不要了她的小命?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沈知行又将书册向前递了递,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目光一直落在她面上,打量着她的神情。
她看着那些书,下意识想拒绝,但定下心来好好想了想,这事是她自己主动揽的活,还是沈知行为了她亲自挑的,这份情谊,她就算硬着头皮都得看完。
他先前对她不冷不热,如今难得为她挑选点什么,这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思来想去,楚辞心一横一咬牙接了过来,将书册死死抓在手中,说得字字泣血:“多谢先生,朕……一定好好看!”
她的恒心与毅力向来不足,沈知行心中清楚到不能再清楚,如今故意给她挑选几本书,就是想看看她在宫外的那番话是不是发自内心,如今见得她咬着牙接过,就知道她此时下了多大的决心。
心中只要有国有民,就不会走岔路,他作为授业之人,所能做的,有且只有这些。
虽然心有安慰,但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沈知行还是忍俊不禁,却并不想让她发现,遂转过身子面对书架,遮挡眼角唇边淡淡的笑意。
她能有心治国很是难得,为了找到适合她看的,又不太深奥的,他已经在这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找到两三本合适的书。
然而楚辞并不知情,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抱着书在一边干站着,心头不住滴血。
一天天的本就忙碌,这下可好,吃点心的时间又得挤出来看书了……
不过想一想,沈知行能亲自为她挑选书,说明他们的关系一日比一日好,如此这般下来,多大的难处都不是难处。
楚辞皱着五官呼出一口气,自我安慰了一下,现下不是悲痛的时候,好不容易能与他相处,得珍惜一时一刻才行。
她抬步凑了过去,站在他身边,抬起眼睛刚想说些什么,院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她转头看去,只见落在后面的方君隐这才跟了上来,悠哉地在院中转了几圈,随便靠在一颗大树下闭眼小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