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润青没有好半天反应过来,他愣愣的望着妻子,难得结巴的说:“你…………你是说…………。”
雨柔微笑着点头,孟润青喜不自禁的抱住她转了个圈:“我要当爹了!”
他又忙小心翼翼的将妻子搂在怀里,不敢乱动:“以后我要小心谨慎的照看着你。”
雨柔噗嗤一笑,依偎在他怀里满足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像现在这样陪我一会儿就好了。”
孟润青望着怀里的妻子,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轻声说道:“好。”
春去春又回,弹指之间竟已过去一年有余了,这一年里雨柔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孟清清得到皇上眷顾封为贵人,唐熹微怀上了龙种,被封为贵嫔,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稀松平常,但孟润青却无端总觉得不安,似乎平静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七月中旬,平时炎热的天气今日却不知怎的乌云密布。
成群结队的乌鸦犹如乌云一样笼罩在帝都的上方。
孟润青一早醒来就眼皮直跳,他揉了揉眼睛侧过身为还在睡梦中的妻儿盖好被子,这厢刚要起身就听到门外有下人急切的问道:“公子可醒了?!公子可醒了?!”
“来了。”孟润青起床披衣,打开了房门不悦道:“什么事让你如此毛燥?”
下人急切道:“宫里传来消息,说清清小姐她…………她……………………。”
孟润青一听下人语气不对,忙问道:“她怎么了?!”
下人支支吾吾半天,终是说道:“小姐她…………她…………她被打入冷宫了!!!”
“轰隆——!!!”
一声惊雷乍起,劈断了院子里的那颗柳树。
孟润青清楚的记得,那颗柳树是伯父在她生辰时亲手为清清种下的,还在树下埋了一坛女儿红,说是等到清清年满二十时取出来大摆宴席时喝,但是现在孟润青觉得他们可能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
还没有等孟润青进宫面圣,一群金吾卫就将孟府围的水泄不通,总管公公站在孟府中对着跪在地上的孟氏一族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孟氏一族自进入朝堂以来,深得朕之器重,奈何孟氏存有异心,贪墨卖官勾结外邦,罪不可赦,朕念及孟氏辅佐三朝帝王,虽无功劳但有苦劳,朕特赦孟氏子弟不死,男子发配充军,女子贬为贱奴,钦此。”
圣旨宣读完后,金吾卫不由分说的将他们押入牢车,有两个金吾卫绑着孟润青走出府门,雨柔被人摁住跪在地上,她冲着丈夫撕心裂肺的哭喊:“夫君!!”
孟润青拼命挣扎,想要奔回妻子的身边,却被金吾卫死死的按住身不由己的往外走。
“雨柔!!!”
雨柔哭喊道:“我等你回来!夫君,妾身等你回来!!!”
孟润青永远忘不了这一幕,即使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依旧清楚的记得,一向孱弱温婉的妻子挣扎着哭喊。
她说:“我等你回来!夫君,妾身等你回来!!!”
还未满岁的女儿在她的怀里啼哭不止,孟润青一直回头望着她们,金吾卫推搡着将他押入牢车,破旧的车子向战乱的边塞驶去,雨柔抱着孩子徒劳的追赶着,不多时就跌倒在地,渐渐消失在孟润青的视线里了。
大雨倾盆而下,孟润青被淋得湿透,皇宫之中,唐熹微倚在香塌之中,眉眼低垂的问道:“如何?”
婢女道:“她和女儿都被送到歌舞伎坊去了,送去的时候那孩子还染上了风寒………………。”
“够了!”唐熹微疲惫的说道:“退下吧。”
婢女畏惧的施了一礼后就退下了。
唐熹微望着桌子上的烛火,那烛火摇曳明灭,就像她的心。
她伸手猛地扑灭那簇烛火,掌心传来灼痛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黑暗中,她说:“别怨我,孟润青…………………………。”
十年后。
杜淳风刚下了早朝坐轿子回到府门,就听见家丁的大喊声:“滚滚滚!你这个破叫花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杜府!我们家公子可是堂堂的状元郎!这里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滚滚滚!!!”
轿子里,杜淳风真想捂脸:自己家的下人怎么都是这种素质的啊?真是丢人啊!
他走下轿子喝退下人:“不得无礼!”
说完,他又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面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温声道:“下人无礼,还请见谅。”
那蓬头垢发的男子却不接银子,而是沙哑着嗓子问道:“敢问状元郎,家中可缺照看花草之人?”
杜淳风闻言目光一闪,他道:“照看花草之人倒是不缺,不过我的书房却一个文墨先生,您若不弃可以移步到书房一叙。”
那个男子跟着杜淳风进入府中后,家丁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脑袋,颇为纳闷的嘀咕:“公子什么时候对陌生人这么客气过?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书房里,邪了门的杜淳风激动的抓住男子的双肩:“润青?!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中年男人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容,依旧英俊但却满是岁月蹉跎的痕迹,他道:“好久不见,淳风。”
杜淳风为他倒了一杯酒:“润青,喝杯温酒暖一暖身子。”
孟润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杜淳风双眼微红,他用力拍了拍好友的后背,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淳风抹了抹眼角:“你此次回来………………。”
“来祭拜我的妻儿。”
孟润青道。
杜淳风目光闪烁,他张了张口,千言万语都没能说出来,半响他才道:“你…………已经知道了?”
孟润青没有说话,杜淳风自责道:“都是我的错!若我当时早一点知道弟妹和侄女病重就好了,都怪为兄!是为兄无能没有照顾好她们……………………。”
孟润青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被针刺了一下,他望着杜淳风,嗓子沙哑的不像话:“…………你把她们葬在了哪?”
杜淳风心里一抖:“烟柳冢。”
孟润青走后,杜淳风望着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城西,烟柳冢。
孟润青走过一座又一座坟墓,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一个坟堆。
杜淳风将她们母女俩葬在了一起,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坟头上的草也长得很高。
她们已经等了他很久。
孟润青跪在墓前,双手成爪去扒坟土,十指鲜血直流,但是他仿佛没有知觉一样不停的扒着坟墓,眼泪纵横的男子终是经不住心中的哀痛,吐出了一滩血水,他仰天大笑,笑得癫狂不甘:“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黑色的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他擦拭了一下唇角,恨入骨髓的嘶喊:“唐熹微!杜淳风!若有来世我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他倒在妻儿的墓前,气息奄奄之际,一个飘渺如烟的声音说道:“你要香料吗?”
女子踏着寒冷的白雾出现在浓浓的夜色里,乌发披肩白衣翩然,宛如谪仙。
一支精致的碧玺烟杆在她纤细白皙的指尖缭绕出浅蓝色的烟雾,香气弥漫让人痴迷。
她将一盒香料递到他的面前。
孟润青视线模糊的伸手去抓:“……雨柔……………………。”
百里留香淡然道:“香料可以给你——————。”
“但请不要后悔。”
“润青?!润青你怎么了?!”
孟润青回过神来时,自己不是在妻儿的墓地上,而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身边还站着年轻时的杜淳风,他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问自己:“你怎么了?吃着吃着就愣住了?”
孟润青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来了来了!!!秀女们的马车来了!!!!”
百姓们一听顿时蜂拥而上想看个究竟,却又被护送秀女的侍卫眼明手快的拦住了。
杜淳风杜状元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极没有形象的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街道上行驶的马车望去,他一边自己看一边很是欢快的招呼自己的小伙伴:“润青润青,你快来看那辆马车————好华丽啊!你快来看啊!!!”
孟润青冷眼回头正好看见那辆杜淳风说的很华丽很土豪的马车,丝绸窗帘被风吹起,让他可以看到车里慵懒娇媚的女人:眉眼精致的如同画卷,让人不禁感叹赞美。
而孟润青看的则是跪在她脚边,为她修剪指甲的丫鬟。
那个丫鬟姿容秀丽,特别是右眼角处的那颗泪痣,让她清丽的容貌多出了一丝的妩媚,偏偏她低眉顺眼的跪在那里,让人觉得她过于胆怯和卑贱。
丝绸轿帘飘了一下又落了下去,让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杜淳风赞叹道:“不愧是唐国公之女,果然是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啊!”
孟润青则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唐熹微,这次我该怎样杀死你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