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塔、啼塔”,鞋子踩着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到了门后。
她大概就要开门了。
我手心里和额头上的汗水淋淋漓漓地往地上掉,如果门后的这个人就是文慧,那么我的人生是不是要进入另一个故事,或者说要回归到另一个故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无论门后是人是鬼,我都准备迎接了。
“啼塔”的声音在门后面停止了,那个人已经到了门后。
然而门却没有开。
我又等了几分钟,门还是没有开,鞋子踩着地板的声音也并没有响起,——那个人也并没有离开,现在就在门后。
她为什么不开门?
我这时候看到门上的猫眼,恍然大悟,这个人一定在通过猫眼看到了我的样子,可是她不愿意给我开门,然而她又并没有离开,她还在门后面,是不是说明她还在犹豫?
那么,这个人一定认识我,并且对我又特别的感情。
她可能,真得是:
文慧!
我又轻敲了两下门,她依旧没有动静,我鼓起勇气贴着门说:
“你是文慧,对吗?”
“我知道的,你一定是文慧,我虽然记不得我们的事情了,记不得你的样子了,但是,我还有感觉,还有消磨不了的感觉,我在医院躺了两年,回到这里,我就在你的房间里嗅到了你的味道,感觉到了那种只有你才能给我的感觉,这种感觉早已经深植在我心里,我的身体里,就算我的大脑完全不记得任何事情,然而我的身体,我的心还是有感觉。”
这时候,我听到了门后的哭声,掩着嘴哭泣的声音,我说:
“如果,你是文慧,你给我开门吧!”
门终于开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宽松睡衣,哭红了眼睛的女孩子。
“蓝儿!”我失声叫道,“原来你真得就是这间房子的买主,原来你真得就是文慧!”
蓝儿没有说话,她只是把我拉了进来,关上门,紧紧地贴住我身体,踮着脚吻在我的嘴上。
她的唇是火热的,如同一盆火,燃烧了我的身体和欲望,我不顾一切地亲吻她,她也不顾一切地亲吻我,两片舌头交织在一起,如同缠在一起的两条蛇。
蓝儿的头靠在墙上,碰上了电灯开关,整个房子变成了漆黑的一片。
我们一边疯狂地拥抱、摸索、接吻、脱衣服,一边在黑夜里踉踉跄跄地前行,这一路碰翻了墙上的东西,踢掉了地板上的东西,扔掉了身上的一切外物,不时发出“框框当当”的声音,到了卧室的时候,早已经赤身裸体。
冰凉的,滚烫的,无边的野火直烧到了身体里。
……
“蓝儿,原来你真得就是文慧啊?”
蓝儿头枕在我的臂弯里,过了良久,她说:
“我不是,”
我“豁”地翻转身:
“那你为什么要买这间房子,以前为什么要偷偷潜入到这间房子里来。”
她依旧一动也不动:
“买房子的是我,可是偷偷潜入到这间房子里来的人不是我!”
黑夜里我鼓张着眼睛,突然又放肆地笑起来:
“有趣,有趣,到底我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多少奇奇怪怪的女人,有趣,有趣。”
我的笑声凄凉而且可怖。
蓝儿转过头来,用双手抱住我的身体,伏在我胸膛里说:
“你不要这样?”
我说:
“那偷偷潜入到这间房子里来的人是文慧,对吧。”
蓝儿没有说话,我知道她默认了。
我虽然早已经猜到了那是文慧,然而这时候得到了蓝儿的默认,还是忍不住心里扑扑通通地跳。
“那么,她人呢?她现在在哪,蓝儿,你一定知道她在哪,我要见她,你带我去见她!”
我开始情绪激动起来,蓝儿用力地地抱住我的身体,她说:
“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她不在了。”
我急道:
“她不在了,什么意思?”
蓝儿说:
“就是说,就是说,她不在人世了!”蓝儿说到这里,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什么?”我脑袋“嗡”地一声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她死了。”蓝儿咬着牙狠着心说。
我突然心痛起来,异常地心痛,如同在胸口剜了一块肉下来,我无法理解,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人的离开,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心痛,我的整个身体开始发抖,剧烈地发抖,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黑夜的房间里回荡,如同野兽的哀嚎,似乎要撕裂了这扭曲的黑夜,撕裂了这扭曲的灵魂。
蓝儿听见我的哭声,拧亮了灯,然而她并没有安慰我,而是陪着我一起哭,她一边哭一边说:
“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离开之前见上你一面,对你说她压抑在心里的三个字。”
“哪三个字。”我忍不住问道。
“我爱你。”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当心痛流不出眼泪,证明眼泪从此郁积在了心里。
“不,我不相信,我熟悉我自己写的小说,文慧根本不爱我。”
蓝儿看着我,她的眼神冰冷而陌生: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你写的小说,小说就不是事实,你只写了一些表面的东西,却掩盖了大量的事实。”
“什么?”我心一沉,这说法和我前面猜测的一样,“什么事实?”
“你,你真得完全不记得和她有关的任何记忆了?”蓝儿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是的,”我说,“可是也不全是的,因为感觉还在,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甚至会因为她而或悲或喜,就像现在,我真得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告诉我,我失去了人生里最珍贵的东西。”
“哦,”蓝儿垂着头,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蓝儿,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口吻说。
“有些事,你还不是知道的时候。”
“那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我开始再次情绪激动。
“你可以不相信,我也不要求你相信!”
“什么?”我“呵呵”地笑起来,“那么,你也有可能是骗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