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计三班值守,交接的事宜倒是颇显简单,碰面——点头——环顾,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其中多少有些敷衍含意,然而深高大门一闭一合间,除却轰隆巨响,再难听到任何嬉笑之声。
墙,困不住人;难的是罩在院子中的那圈铁网;更难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手。
翻墙容易,断铁费力,可若是想避开她们,良人的确还没好主意。
这座院子唯有圈养的空地以及几件屋舍,无法引开女弟子们,这时良人将目光聚到那扇高大的院门上。
“走!”良人低声一语,带着邵建下了岩壁,绕着墙根无声潜行。
飞雨峰的景致不多,但这里当属最好,一大片松针林围着院落,冬季晚风嗖嗖入骨,现在他俩还真是有些饥寒了。
前门的守卫森严,根本入不得内,但良人却发现此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男人,见到的皆是女弟子,就连看大门守卫的,也绑着轻甲,个个英气逼人。
仔仔细细,来来回回,良人看了又看,想了又想,随后回到那处岩壁,冒着脑袋,小心翼翼盯看着。
邵建瞅了眼良人,这走走停停都转了六七圈,还是个老样子,悄声问道:“良哥,咋整?”
良人急忙做了噤声手势,便见下方院子内的一名女弟子,靠近山体一侧的铁网,有一些散落的绒毛,虽是比不得七彩尾羽,但平日里这些绒毛被收集起来,也能做些精美的小物件,女人与女人相处,不是爱美,便是攀比。
女弟子抬起目光向着岩壁扫视一遍,莫非听了岔,“扑腾”一声,一只七尾灵雉扇动翅膀,卷起一地的羽毛。
良人与邵建屏气凝神,岩壁中间有道裂缝,可是苦了邵建,蹭着一身肥肉硬是塞了进去,好似一块肉夹馍。
担心胖子出声,良人用手捂住前者嘴巴,等到那名女弟子不再疑神疑鬼后,望着她渐去的身影,二人这才悄悄冒出头来。
良人压低声音,道:“胖子,那铁网能打开不?”
“稍微耗些时间,毕竟皓晶铁,但是我保证不弄出动静来!”邵建还想拍胸脯,直接被良人拉住。
“那便好,以我紫光为号,一旦见光,你要见机行事,如果她们都离开了,抓了灵雉就跑,我们山下小道汇合。”
邵建激动地点点头,这事他寻思好久,一人干不来,此番有了良人帮衬,那他待会儿定要多逮几只。
良人没有多言,拍拍邵建肩膀,随即身体顺着岩壁就猫了下去。黑暗中,便连脚步声都听不仔细。
良人选择从侧墙翻入,那连通圈养院子的大门后面,定然是众多女弟子们的栖居地,良人想着最简单的法子,这边折腾点动静,也好浑水摸鱼。
屋舍鳞次栉比,灯火通明。虽是空旷,不时有人流走动,若不是清醒着,良人甚至怀疑自己踏错了宗门,估摸着这里专设为女弟子开放。
时时传来莺莺软语,清越如同百灵鸟;还有威严娇叱声,似乎挨了训骂,如惊弓之鸟。
躲过三二位,良人终得从墙头翻下,许久未练家伙事儿,有了修为加持,却显得越发娴熟,难怪以前村里人总是笑骂他,道“旁人家的吃食总归吃得舒坦”!
一番蹑手蹑脚,良人时刻注意四周,许是天色黑了,庭院中有些安静,良人甚至能听到自己脚下嗒嗒的脚步声,偷摸谁家都好,但良人头回入得女辈之地,心中总觉有些别扭,说不上来,好似他一如饥似渴的壮汉,只为寻得一份欢愉鱼水,那种感觉让他隐隐忘记了“偷鸡大计”。
万不可被宗内传了去,否则这脸面着实不太光彩。
穿过长廊,耳边忽闻“吧嗒”一声,以为自个儿撞翻了什么,惊得他连忙寻找藏身之处,矮矮树丛中,却见一侧的房内烛光摇曳,其内传来人声。
“蓉姐姐,莫要过来!”
似是桌椅碰撞,继而一串银铃笑声,又一细软女声传入耳中:“怎得?姐姐刚新做的衣裳,快来试试看!”
“蓉姐姐取笑,哪得鸡毛做的衣裳!”
良人仿佛能够想象到那房门内的撩云拨雨的场面,急忙晃了晃脑袋,沿着树丛悄悄溜走。
有着头回遭,再三再四也就司空见惯了,能够想到这些宗门女弟子平日里的闲暇光景,纵人有七情六欲,除去武道,她们的生活便唯有如此。含蓄内敛者,闭门不出,潜心修炼;豪放性裂者,或许会喝上几杯,以解着宗门深处之孤独。
自古女子不同男儿身,武者之心架不住纲常之身。活人一世,但求快哉、幸哉!村里的妇人,只懂相夫教子,织衣纺布;宗门女子放下了纳鞋底儿的绣花针,玩起了诛人诛心之剑。
由小及大,道不同,意为真,只图活着!
良人受乡下“熏陶”,只道女子只能在男人身后。突入此地,他仿佛明白了在玄塔中,洛蝶兮只身挡于前那一刻为的什么,明白了为何宗门多见古灵精怪奇女子,却鲜有村子里冒出个当作异类的“败家娘们儿”。
世俗之中,女子无才便是德;宗门之道,男女尊卑皆为武。
甚至良人隔在老远处,听闻阵阵剑气。原以为宗门中女子较少,武修以男者为重,今番他如那井底之蛙爬上天井口,方见武道真正样貌。
避开所有动静,哪里漆黑走哪里,这里应该与他那牧场类似,不同的是,他一人喂牛割草,人家人多势众,饲养的也较为值钱。
摸了大半个院落,良人始终没有寻到制造动静的来源,这动静必须得大、得闹,却又放不得火,见不得人。左右寻思着,刚巧拐过一处亭阁,一连串的嬉笑声频频传来,猫在墙角的他,看到来者有十余位,皆是从前方那扇大门内行来,妙龄少女,花枝招展,卸去巡逻的包袱,走得一个赛一个施施然。
在她们右侧厢房内出来一队,领头的身穿橘黄色花纹服饰,只听旁人称其为古师姐。
古师姐迎面撞上那些女弟子们,出来的那行人中站出一女,微微点头,随后道:“师姐,子时我等再来交接轮值,庞师妹她们被管事叫了去。”
古师姐颌首,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剑鞘乃是琉璃青玄之色,看样子此女在众人中威望较高,说话有几分份量,道:“今夜只得你我两队值守,师妹们都累了,且去歇息,届时再来交接。”
说罢,古师姐领着身后余人进入大门内,门再次轰然闭合。
听闻此处,良人却是心头一动,原本三队轮流值守,如今剩下两队。
可是良人的思绪被前方那些师姐师妹们的欢喜声,硬生生打断了。却听其中有女开口道:“师姐,这一晚可真够累得,不如值此空档,众姐妹们洗浴一番,也好换个清爽。”
“对呀,师姐,待在里面整整一天,可真叫人难受!”
“走吧师姐,侧峰那边我可好久都没去了!”
领头的师姐在众人推推搡搡中,半推半就的朝着一侧行去,皆是女儿身,哪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喜爱七尾灵雉,可不等同于习惯这一身臭味。
等到众女子离去,良人耳边还在回响着她们的欢声笑语。说真的,良人并非小人,偷鸡摸狗也就罢了,断不行那偷窥之事,可是他的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跟着众女而去,因为他满脑子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来。
一路尾随,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等等圣言警句,可一想到那油酥酥的美味烧鸡来,脑中好像搅了浆糊般,又以一句“民以食为天”胜过一切给盖了下去。
对于吃货,良人常以“美食享用者”自居,当他走进黑黢黢的松林时,听得阵阵潺潺水声,良人的脑中被清泉冲散的一干二净。
走了几步,躲在一块大石后,皎洁月光透射下来,湖面波光粼粼,荡起一大片凝脂。洗澡这事,乃是人之常理,可偷看洗澡,就显得……
“不不不,我没有偷看!”良人急忙遮住眼睛,猛地摇晃着脑袋。
戏水声、娇羞声、声声入耳;红黄绿,粉紫白,凌乱不堪。
良人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一步一步朝着岸边散落之物,缓缓移去。
侧峰这处天池可谓飞雨峰的私密之地,天然温泉,便是在冬季,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这些女弟子们常常趁着闲余时间来至此地,对她们而言,这里只有她们知道,任凭谁都不会想到,在此月黑风高夜,会有一男子鬼鬼祟祟,神情紧张,满心的仁义道德。
如是换了胖子,兴许他兴奋地恨不得冲进泉水中,与师姐师妹们比试比试,谁掀的浪花最高。可眼下是良人,他看不见那些浪花究竟有多高,好似能感受到点点滴滴洒在头顶。
元气是断断不可使用,一旦运行,必将搅动众女,唯有依着心中大致方位,一点点移动过去。
好在感知力算强,良人伸手往脚下一摸,峭石上堆放的皆是女弟子们的衣衫,入手即滑,仿佛有什么东西滑过他的心田。
夜色本就暗淡,原本想着摸黑卷走这些衣衫,拔腿就跑,可是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峭石湿滑,突然一脚没了着落,就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良人“如愿以偿”的掉入温泉中,紧接着,一声堪比一声高的尖叫声,彻底淹没了良人的惊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