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身后突然传来坦普尔小姐的声音。
“她们呆在外面的时间更久!”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你很爱这些孩子。”她听出了我的愤怒,试图安慰我。
“你不是也一样吗?所以,为什么不做得彻底些?”
“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那就告诉我!”
我的语气可能严厉了一些。倒影在窗上的她向后缩了一下。
“我,我会告诉一切,”这对于她似乎是一个很难的绝对。“不过不是现在。布罗克赫斯特先生派人来请你了。跟我来吧。”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派来的马车就停在老屋子门外。与带我来到劳渥德的邮政马车有着天壤之别,这是一辆在圣弗洛伊丁也算得上华贵的黑色箱式马车。
坦普尔小姐和我一起坐进舒适的车厢里。赶车人驾着马车冲进缤纷的飞雪中。
透过车厢后方小窗,我看到海伦提着裙摆轻盈地向斯卡查德夫人行礼,却又一次被毒打。
***
马车行了很久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窗外逐渐弥漫起的灰白雾气,让我对接下来与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初次见面更平添了几分忧虑。
自从出门前的那一次简短交谈,坦普尔小姐明显在回避着我。虽然面对面坐在同一个车厢中,她和我却是将头偏向了不同的方向。我不忍这样的沉默,偏过头去看她。她正托着下巴,看着另一边的窗外,夜黑的眼眸中星光闪烁。
又过了一会儿,车终于到了。下车之前,坦普尔小姐拉着我的衣角小声提醒:
“说话要谨慎些,如果还想留下来。”
谢天谢地,她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房子更确切地说是一座微型的古堡,有高墙、有尖塔、只差吊桥,阴森森的耸立在黄昏的山坡上,让前来拜访的人心生畏惧。
我和坦普尔小姐下车后,一位年迈的男管家从侧门将我们领进城堡里。城堡内的装饰温暖而柔和,不但与它的外观大相径庭,也违背了达克尼斯的阴冷格调,让人恍惚间以为走进了圣弗洛伊丁的豪门别院。
我不禁揣测,住在这样表里不一的房子里,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站在餐厅的长桌尽头迎接我们。他穿着考究的贵族服饰,手拿一支短小的红色手杖,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是一位优雅的绅士,语调也温和平缓。
“初次见面,肖申克先生。不过我总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这可不是客套话。坐下吧!坦普尔小姐也坐。”他示意我们坐在长桌的另一端,自己也坐下来围上餐巾。“这顿简单的晚宴算是我这个不太称职的劳渥德学院校长为肖申克先生接风,当然,也是感谢坦普尔小姐一直以来都对学院的工作尽心尽力。”
“谢谢!您太客气了。”我和坦普尔小姐不约而同做出同样的回答,不禁相互对望了一眼。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笑道,“很高兴看到你们已经这么默契。对了,坦普尔小姐,我听说昨天你破例给了学员们提供了一次点心!”
“此事该我负责,先生。早餐的粥做得太糟糕了。学生们吃不下去,我不敢让她们饿着肚子等到吃午饭。要不然会饿出病的。”
“不,不,我不是在责怪你,小姐。”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示意坦普尔小姐不用再解释下去,“你做得很好!非常好!让姑娘们挨饿肯定不对。不过适当的磨难也是必要的。毕竟本校是一所不收费的慈善学校,运作的经费全是由大陆上的好心人提供,目前来说还不足以让孩子们生活得养尊处优。钱方面的事情,我会继续想办法,也请你站在校方的立场上多考虑。以后如果再有哪一顿饭做坏了,需不需要加餐,请你也征求斯卡查德夫人的意见。”
“是,我明白了。”坦普尔小姐的声音低沉下去。
“肖申克先生可能还不了解。”布罗克赫斯特先生转向我。他拔着脖子,给人一种趾高气昂的感觉。“我的母亲内奥米·布罗克赫斯特女士创建劳渥德学院的宗旨是把这些无亲无故的姑娘们培养成真正的淑女,并帮助她们融入贵族圈。选择象征幸福的四叶草作为学院的徽章也正是这个意思。”
“您和您母亲真是位无私的慈善家!”我装模作样地向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点头致意。这么做全是因为坦普尔小姐的提醒。
“过讲了!”他客气了一句,对伺候在一旁的老管家打了个手势,一套精美的晚餐被送上了来。
主菜是红酒炖牛肉和菠菜乳酪焗生蚝,主食是荞麦煎饼,还配有一份鲜奶浓汤和一份开胃酒,绝对算得上奢侈。
可一想到在劳渥德忍饥挨饿的孩子们,我就提不起胃口。坐在身旁的坦普尔小姐也同样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点。
“肖申克先生对今晚的菜色不满意?真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圣弗洛伊丁人的口味,就让厨师按我的习惯做了这些。”
“菜色无可挑剔,只是我…”我想起下车前坦普尔小姐的话,临时改了口气,“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初来北方,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
“是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我祝愿你早日好起来。”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向我举起酒杯。在我回敬之后,他又问道,“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能说说你是怎么把求职信寄到劳渥德的吗?这位置可不好找。”
“其实是有人介绍我来的。他是一位大人物,不愿透露姓名。”根据早上看到的历史课本,我决定赌一把。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疑惑地皱了一下眉,随即换上更谦和的表情。
“那位大人物为什么会关注我们劳渥德学院呢?
“侯爵他,哦,不,”我极力装出尴尬的样子,“那个人他觉得这里缺少我这样的熟悉大陆历史的老师!”
“对,对,您来得正合适!”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大概是对我虚构出来的那位“侯爵”有所顾忌,没有再追问下去。接下来的话题便都是些没有意义的闲谈。晚餐之后,他吩咐车夫把送我和坦普尔小姐回劳渥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