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葛列格长老的质问,葛里菲兹顿时就哑口无言了。格林希尔光是外伤就非常重,伤口很深,而且流了非常多的血。这两天整个队伍又在不断的逃亡,更本就没有条件让她得到良好的调理。看着“彩云琉璃”消瘦惨白的脸,王子殿下也拿不准他这个妹妹到底抗不抗得住如此残酷的治疗方式。
“她行的。没有问题!”一个听起来低沉、坚定又有些不舍的声音。是休伯利安。亚麻色头发男孩脸上的表情让莉迪娅看了直想哭。实在,实在,太凄凉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直视葛列格长老的眼睛,休伯利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相信她!”
“仅仅是这样?”
“这样就够了。在我看来,她是个十分坚强的女孩。我一直都相信着她,才会答应带她出来旅行。如果她真的熬不过这一关。我,会承担应该承担的全部责任!”说话间,休伯利安的神态变得那么骄傲,那么坚强。
为什么他会对她那么有信心?
他要如何负责任,难道是……
莉迪娅和葛里菲兹脑中闪过的不同想法。却同样为休伯利安对格林希尔的感情而动容。
“好!这样我就可以放手去干了。”葛列格长老看在少年眼中的光芒,点点头。“不过还有第二个问题。我的左手不太灵活。夏洛特小姐,你若是还有些余力的话,请配合我将我的右手接上。这样一来我在手术的时候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没问题,我还可以。在您给格林希尔治疗的过程中我也会配合,会尽量减少她的痛苦。”
“那好,这就开始吧。”葛列格长老从挂在腰带的一个挂囊里取出被麦伦?格雷罗砍掉的右手,他是在赶跑了光辉骑士之后将断手捡回来的。这时他的右手已经在克莱茵潮湿的天气下变得腐败了。“你能帮我恢复多少。”
“我用‘月之轮回’试试,大概能成刚刚砍下来的样子。坏死的皮肉可以重生,血管也能变得柔软。不过我现在体力不知道能支撑到什么程度。”
“能让血管变软就没问题。”葛列格长老将断手交到夏洛特手中。祭司小姐在接过断手的时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她毕竟只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女孩子,看的这样的东西不免些恶心和害怕。不过她立刻就调整好呼吸开始用悠扬的圣歌引导“月之轮回”这种高级的月光治愈术。
与此同时,葛列格长老将残短的右臂伸到哈斯面前。“帮我吧前面长出来的一点点砍掉!”
“哈?”哈斯不明白葛列格长老想要干什么。不是要把手接回来嘛?怎么又要截肢了?粗线条的弯刀战士有些慌张地抽出弯刀在老人的手臂上比划了几下,想找准一个下刀的地方。别看他已经拿到了代表弯刀武士第二阶层的青色头带,杀死的人少说也有十来个,可那些都是敌人。真让他对自己人动手,特别当对象是葛列格长老这样地位很高的人,哈斯难免有些紧张。
“干嘛?你想把我的手砍掉吗?”葛列格长老赶忙将断臂抽了回来。
“不是您让砍的吗?”
“我只是让你把前面那新长出来的肉皮削掉,露出血管了,我才好把手接回来。算了,你不行。”“毒杖仙医”瞪了哈斯一眼,将断臂递到休伯利安面前,“你来吧,年轻人。记得你也是用弯刀的,就让我看看你练到了什么程度。”
“好。”休伯利安的回答简短有力,右手一抬,“风沙”弯刀中的一支豁然出鞘。葛列格长老只看得一道寒光晃了眼睛。断臂前端新长出来得肉芽和青嫩的皮都被剃得干干净净,而本来的肉体却几乎没有伤到。快!准!葛列格长老恍然间想到了麦伦?格雷罗砍掉他右手的瞬间,这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果然有过人之处。
“啊!”钻心的疼痛感在休伯利安收起了弯刀之后才传到葛列格长老的大脑,纵然是“毒杖仙医”也忍不住喊了出了。老人连忙用左手压住大血管,减缓血液的流失。“好刀法。教你弯刀的师父是谁?”
休伯利安摇摇头,“抱歉,一直以来师父都不曾告诉我他的名字。可能是觉得我还不够继承他的衣钵吧。”
“没有这回事。他也许有他的苦衷,但你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夏洛特小姐,你那边好了吗?”
“好了。”回答的是尼尔。法师先生将断手的会给葛列格长老长老。夏洛特在使用了“月之轮回”以后就虚脱得昏了过去。此时已经被约修亚抱到一旁休息去了。
接过自己的右手,葛列格长老用力将其斗在手臂的断面上。带有“月之轮回”法术效果的断手有一层淡淡的银光,和手臂的断面接触以后便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生出新肉。两者很快就结合在一起。葛列格长老有意识地去控制了一下右手的手指,居然立刻就有了反应。“月之恩宠”的力量再一次让“毒杖仙医”惊讶。老人原本还打算一点一点将血管、肌**合在一起。现在看来要简单很多。他的左手从腰带中掏出常用的针线,沿着右手断面缝了一圈。右手就被接牢了。这个过程说来简单,实际上却是痛苦万分。按常理葛列格长老会给缝针的对象下一点迷药以减少痛苦,但在给自己缝针的时候他却必须保持清醒。一针一针的皮肉之苦不亚于活刮,老人的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几次都不得不停下来。当缝完了把线扎牢以后,他虚脱得靠在哈斯身上,久久缓不过气来。
休息过一会儿,葛列格长老对葛里菲兹招招手。“大个子,你过来。”
“我叫葛里菲兹,长老。”王子殿下走到“毒杖仙医”的身边,恭敬报上自己的名号。
“葛里菲兹?恩,记得你们国家的二王子也叫这个名字,而且也仿佛是这般年纪。”葛列格长老用救证的目光又将葛里菲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不,在下只是幸运地和王子殿下他重名而已。在骑士学校我也有缘和他见过几面,私下说来,还是觉得我更厉害一点。哈哈。”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并不是明智的选择,特别是在命运不由自己控制的情况下,小王子殿下认为还是谨慎一些好。他装出一副得意的模样搪塞了过去。
“到这边坐下。我先给你治。”
“拜托您了。”葛里菲兹侧身对着葛列格长老做到地上。他拉下衣服,露出肩头的伤口。站在一旁的约修亚看到葛里菲兹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在深一点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一层墨绿色的疤。
“我这点伤应该不太痛,就不用夏洛特扶助了,您直接动手吧。”葛里菲兹咬住嘴唇,闭上眼。说是不怕疼,肌肉却崩得紧紧的。
“我可以给你吃一点迷药。但医疗用的迷药已经在给韦尔瓦商队的伙计治疗的时候用光了。手头上的迷药药性很重,会连续头痛好几天。你要不要用?”
葛里菲兹想了一下,摇摇头。
“不如用我的方法吧,保证没有副作用。”
葛里菲兹从约修亚冷淡的声音中闻到了一丝恶作剧的味道。他急忙抬头想问黑发少年要用什么方法,突然觉得后脖子一阵酸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葛列格长老看着黑发少年果决地化掌为刀砍向好友的后脖子上的筋脉,一点都不留情,惊讶得长大嘴巴,好一会才悠悠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约修亚把葛里菲兹抚稳。葛列格长老取出精致的小刀先将王子殿下伤口上的腐肉刮掉,再将“绿藻毒”附着的那层肉也刮掉,最后放出黑绿色的毒液直到鲜红的血流出来,手术就算完成了。要说约修亚下手也真恨,整个过程中葛里菲兹都睡得死死的,哼都不哼一声。除掉了“绿藻毒”的毒,葛列格长老又往葛里菲兹口里塞了一颗药丸。那是蛮荒教会的祭司们摸索出的一种治疗尸毒的药,虽然不比光辉祭司的驱散法术见效快,但也能慢慢将尸毒化解。葛里菲兹只要经过足够的休息就能复原了。
在给葛里菲兹做了手术之后,葛列格长老又处理了休伯利安脸上的伤口。休伯利安的伤口不大,葛列格长老只是用最小的刀稍稍刮了几下,又让男孩服下药弯就算完成了。不过老人自己也有内伤。为两位少年做完手术后,他就闭上眼静养。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不愿打扰老人的休息。休伯利安握着风沙弯刀守在石屋门口,静静看着石床上的安详地闭着眼睛的“彩云琉璃”。银发少女的生命就像浸泡在时间河流中的积雪,一点一点化在河水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不过休伯利安不忍心叫醒夏洛特和葛列格长老,让他们继续为自己心爱的少女治理。他俩已经尽全力了,休息是必要的。带着疲劳做手术说不准还会适得其反。于是等待的煎熬,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决定自己独自忍受。
大概过了小半天的时间,夏洛特终于醒来。她睁开眼睛所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格林希尔和葛里菲兹的情况。尼尔赶忙告诉忧心忡忡的祭司小姐,葛里菲兹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吃了约修亚的“迷药”还在昏睡中。格林希尔也用自己的感知体会到王子殿下那渐行渐强的生命力,脸上露出了笑颜。不过格林希尔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银发少女又开始发烧了。看情况尸毒的毒性已经发作,留下的时间并不多。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葛列格长老也睁开眼睛。他和夏洛特商量了一会,两人就开始着手准备为格林希尔治疗。格林希尔的伤从左肩头一直延伸刀胸口。之前是月之女祭司为她做的包扎,并用月光术强行愈合伤口,止住了血,但这样一来就把“绿藻毒”在伤口内侧滋生出的胶质层封住了。为了去除层胶质,并最终让夏洛特的驱散法术渗透如伤口驱散尸毒,葛列格长老提出要打开格林希尔的包扎带,割开伤口,像治理葛里菲兹一样为女孩刮去腐败的肉,并放出毒液。这个手术方案相当危险,格林希尔会留很多的血,身体也将承受极大的负担。夏洛特需要全程用“月之轮回”术维持银发少女那微弱的生命。“月之恩宠”冷静地估量了一下自己的状况,点头表示同意。她揭开盖在格林希尔身上的被单,然后小心地去解女孩胸口的包扎带。休伯利安紧张地守在床前,很想知道格林希尔的伤口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为此他还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可就在这时,夏洛特的手却停下手来。
“莉迪娅小姐,请你留下帮忙好吗?其他人都给我出去等!”
约修亚拉了一下哈斯,两人很知趣地出去了。尼尔抱起火中的冬焰,在男孩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带着他一起出去了。唯有休伯利安还站在床前,满脸凝重的神色,注视着昏迷中的格林希尔,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你怎么还在这里?”端着一盆开水走过来的莉迪娅一脸疑惑地问休伯利安。
“就让我守在这里吧。我会很安静的,绝对不会妨碍到你们。好吗?”
“不行!绝对不行!”夏洛特和莉迪娅异口同声地冲木讷的男孩喊道,然后她们齐心协力将休伯利安丢出了石屋的门。
“真是个傻瓜耶!”夏洛特一边把树冠拖到门口,把门堵住,一边咕噜着。
“是啊,一个可爱的笨蛋。”莉迪娅应了一声,声音却小到听不见。
石屋的外面,克莱茵的黑夜已经降临。约修亚等人都爬到了乱石岗的顶端,各自望着远方或是天空,没有人将心里的忧虑说出口。怕雨的男孩冬焰也十分董事地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学着约修亚那孤傲的样子,插着腰,将一条腿登在石头上,默默忍受克莱茵的雨。
休伯利安没有走过去和同伴们待在一起。忧郁的少年在堵门的树冠上压出一块平坦的地方,背对着房门坐了下来,似乎这样一来就可以听到屋内石床上那个微弱的呼吸,银发少女的心跳,还有痛苦也能够一并承担。等待的时间和夜一样长,可克莱茵的夜却偏偏不体谅少年忧虑的心情,冰冷的雨水和灰暗森林深处随风传来的尖锐嘶叫都不是善意的陪宾。湿漉漉的亚麻色头发被休伯利安理了又乱,乱了又理;被掺杂雨水的咸咸液体迷糊的双眼也是擦了又湿,湿了又擦。休伯利安不敢闭上眼,不敢让自己疲惫不堪的神经松懈,因为他答应过格林希尔不会让她独自面对为难,他也怕女孩会感到孤单。
夜的天空没有一丝星光,满心忧虑的少年置身在漆黑的舞场。他愿意用一生的时间等待那个银发女孩穿着华丽的舞裙出现在他面前,伸出纤细的手,点亮他的世界……
“沙沙……”休伯利安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借着树枝间透露出石屋内的微弱火光,他惊喜地看到一张秀丽的脸。可仔细一看却不是一直期盼的那个女孩。
趴在树冠上,从缝隙中探出脑袋,莉迪娅先是看到休伯利安用那么喜悦的目光迎接自己,却突然又表现的那样失落。伊西斯少女的心陡然一沉,却有不忍心让期盼中的男孩等下去,于是冲休伯利安挤出一个笑。“平安!她没事!不过一时还醒不过来,夏洛特和葛列格长老也都累倒了,你们进来的时候要轻一点。”
“太好了~”亚麻色头发的男孩仰天长吼,心中的阴郁被一扫而光。可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伊西斯少女眼闪烁着委屈的泪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