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伯利安说得没错,当雨开始下的时候,其他的跟随韦尔瓦商队穿越大草原的旅行者并不是全部都做好的避雨准备。这些人中只有两支小商队自带了小型的帐篷,他们自顾自地忙着,想早点把帐篷支起来。而那些可怜的没有带帐篷的旅行者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显得那么的迷茫和无助。那两个有帐篷的小商队已经明确表示他们的帐篷不够大,不能救助其他的人。莉迪娅和其他伊西斯人只是安静地站在着群慌慌张张却又无计可施的旅行者和小商贩中。他们也没有帐篷,但身为伊西斯弯刀武士的他们显出了异于常人的镇定,即便这时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
“要不,我去跟韦尔瓦家的人说说吧。至少得给你和葛列格长老找个避雨的地方。”阿里知道这场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这样淋下去不是个办法。他最担心的还是莉迪娅,毕竟只是个刚过十六岁的女孩子呀。
“我没事,想办法给长老找个避雨的地方,多给点钱也没关系。”莉迪娅说着,居然还把旅行斗篷的帽子卸下,让她那头醉人的酒红色头发暴露在雨中。“真奢侈呀,这么大的雨!在伊西斯一百年也不会有一次吧。”
“这样可不行。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们必须都要有避雨的地方,任何一个人病倒都会拖累整个队伍的行程。”在这群伊西斯人中除了阿里就只有身为德墨忒尔祭司的葛列格长老能够如此和莉迪娅说话了。老人很准确地抓住了莉迪娅最关心的事情,也就是队伍的行程。伊西斯国内外的局势很紧张,莉迪娅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取得那件宝物,然后尽快地返回伊西斯。时间对她来说就如同伊西斯的水一样宝贵。
“好吧,去和韦尔瓦家族的人说说。”莉迪娅终于点头答应。为了国家的利益,高傲如她也不得不低头求人。
就在此时,西塞·韦尔瓦带着商队的几个头面人物走到了这边。他爬到一个货架上大声冲慌乱的旅行者喊话。“大家不要慌乱。我,西塞·韦尔瓦在此保证我们韦尔瓦家族会对任何跟随我们商队的人以最大限度的照顾。我们已经在营盘里面搭了七个大帐篷供各位休息。位置可能还是不够大,希望大家挤一下,相互谅解。请大家跟我来。另外请自带了帐篷的商队和旅行者也将帐篷架到营盘中来,便于我们统一的行动,我们会派人帮忙的。”
西塞·韦尔瓦的话无疑给了陷入慌乱的旅行者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即刻向西塞·韦尔瓦围拢过去。莉迪娅带着她的人走在最后面,而走在她们前面的正是那天中午在旅店见过的两名骑士,也就是阿里提醒过她要特别防范的人。
虽说西塞·韦尔瓦为旅行者们准备了七个大帐篷,可对于一百七十多个旅行者来说这些标准是供十人休息的帐篷还是不能满足需要。勉强将一百二十多人安排进了大帐篷以后,他只好带着剩余的人在营盘里找那些没有被商队人员住满的帐篷,希望将这些人化整为零地安排进去。其实西塞·韦尔瓦和他的助手们都不是先知先觉的高人,当然也不会料到在路途上会遭遇这样的一场大雨,更不会事先准备好七个多余的帐篷。商人是一群试图将利益最大化的人,在商旅中他们会尽量不带无用的东西,这样便可以多运输一些商品。因此商队在出发之前就事先将人员和帐篷的安排精细到个人。这空余的七个帐篷都已经是他们尽力调整后挤出来的,现在还要向本已人员超标的各个帐篷里塞人就变得尤为困难。好在韦尔瓦家族的人都还好说话,经过一番努力,大部分旅行者也都被安置好了。只剩下莉迪娅他们几个伊西斯人还有那两位沉默寡言的骑士还没有着落。
这时雨势达到了高潮,天地间已经混浊成一色,仿佛回到混沌初开的远古时代。雨水撞击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淹没了一切声音,震慑着雨中人的心灵。帐篷间的过道上方虽然有油布遮掩,可依旧很难阻止夹在风中的雨水飘进来。在营地里转了一圈,西塞·韦尔瓦的长袍也湿透了。没办法了,这位韦尔瓦的负责人终于下了决心,他带着剩下的这几个人向格林希尔那两个帐篷走去。他记得格林希尔那边就只有九个人,他们的两个帐篷里肯定还要多余的空间。不过他心底里是很不情愿这样做的。万一这些人惹得格林希尔他们不高兴,那么韦尔瓦家族的之前的全部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这两个帐篷里面住的是我们韦尔瓦家族的贵客。我去和他们说一下,如果他们愿意,我可以拜托他们匀一间顶帐篷给你们。他们人并不多。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再想办法。不过事先申明一下,请各位千万不要惹麻烦。这几位客人对我们家族太重要了。如果起来冲突,作为中间人的我们会很为难,我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万一出现了,韦尔瓦会始终站在他们那一边。”站在帐篷外,西塞·韦尔瓦很是谨慎地对这几个旅行者嘱咐道,甚至很少有地用了威胁的口气。其实他是在特别叮嘱莉迪娅他们几个伊西斯人。这段时间高斯国内兴起了一股反伊西斯的情绪。他也不知道格林希尔他们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放心,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守规矩的人。即是对方有情绪,我们也会尽力忍让。”阿里一直一来都担负着出面交涉的任务,他当然听出了西塞·韦尔瓦话中暗含的意思,连忙表了态。顾不得面子,这种情况下一顶可以栖身的帐篷对于他们太重要了。“要不我同您一起进去和他们谈谈,从礼节上也说得过去一下些。”
“我也去。”莉迪娅接口道。
“嗯~这样也好。”西塞·韦尔瓦何等精明。他当然看得出少女和大汉两人间的关系。如果格林希尔他们对这伙伊西斯人的头目不反感,那也就好办了。先让他们见个面,看看情况。
“打扰了,我是西塞·韦尔瓦,可以进来吗?”西塞走到一个帐篷门前先问了一声。任何时候这位年轻的韦尔瓦商队的负责热人都会保持他的风度。那副带着淡淡微笑的脸是使他在明争暗斗的商圈和家族中能够生存下来的贴身铠甲。
“请进,我们都在这边。”答话的是前几天救下了夏洛特,因此才和葛里菲兹、格林希尔他们认识的皮埃尔。在到达索斯比市之前他都会和天寻小队一起行动。自由骑士挑开另一个帐篷的门帘探出头来。“在这边。那个还空着呢。”他不明白,西塞·韦尔瓦怎么现在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听到皮埃尔的这句话,帐篷外的所有人都喜上眉梢。空一顶帐篷不就正好可以借给他们嘛?
“那我进来了。”西塞·韦尔瓦冲阿里和莉迪娅招招手,自己先挤进了帐篷。“这样安排各位还满意吗?都呆在一顶帐篷里,会不会嫌挤。”
进入帐篷,西塞·韦尔瓦看到帐篷里的人都窝在一起,包着毯子,给人的感觉是暖融融的。格林希尔将夏洛特紧紧搂在怀里,自己则靠在休伯利安的背上。两个女孩的对面坐着队伍中的两个中年人。皇甫林在教两个小姑娘怎么玩扑克牌,而独眼的木偶师靠在他的小科母拉兽,手中依旧在做着他那永远做不完的木工活。休伯利安和葛里菲兹、约修亚凑在一起,估计是在交流武技上的心得。在他们旁边,尼尔和新加入的皮埃尔谈得颇为开心,完全无视西塞,有说有笑地继续他们的话题。
“不会,这样反倒感觉暖和。”格林希尔说着还故意用夏洛特的长发围住自己的脖子,样子极其暧昧。一旁的葛里菲兹看了,由衷地想和他的妹妹换个位置。
“那太好了。还有几位旅行者没有分到帐篷。如果各位不介意,能不能把另一顶帐篷借给他们住。”
“当然可…”格林希尔顿住了,“可以“的“以”含在口里没有发出来。因为她看到在西塞·韦尔瓦身后进来的偏偏是她最近最讨厌的人,那个曾经接受了她的善意却欺骗过她的伊西斯少女莉迪娅。这叫她怎么能爽快地答应下来。她放开夏洛特,缓缓站了起来。
看到进来的是莉迪娅,休伯利安也跟着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向大门。
“你们发生过什么吗?”皮埃尔小声地问尼尔,手已经在摸他的剑了。
“待会儿再说。”年轻的法师压低声音回答。
莉迪娅和阿里当然也没有料到西塞·韦尔瓦口中的贵客竟然是和他们颇有渊源的休伯利安一行人。伊西斯少女也被这个带有嘲弄性质的意外撞了个愣神。
这是第二次吧,自己向这两个人求助。上次的确是自己利用了他们的好心。看来这次人家是没理由答应了。报应吗?是应得的惩罚吧。偷袭和欺骗这样卑劣的手段在任何时候都不该发生在伊西斯的弯刀武士身上。都是我的错呀!
“看来各位有难处。我们还是在走道上休息好了。谢谢您的好意,西塞·韦尔瓦先生。”莉迪娅那副简洁的白木面具隐藏着一颗执著却倔强的心。她恪守伊西斯弯刀武士的信条,将尊严看到比生命还重要。这种情况下,她绝对不会低头求人,尤其是眼前的银发少女。她也不想让人怜悯,特别不想被休伯利安看不起。
莉迪娅,你要拿出应有的气度,你已经两次道歉了,也放过了他们的性命,不再亏欠他们什么。红发女孩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阿里没有说话。看到对方是曾经一搏生死的敌人,那么也就没什么好谈的。马活一口草,人活一口气。这是沙漠民族个性上的坚持。
“那~好吧。”西塞·韦尔瓦当然也看出了两方发生过不愉快,便不再多说。在他看来这些伊西斯人是微不足道的,格林希尔等人才是他要真正维护的对象。
“喂,我认识的云岭公主可不是小气鬼吧。”尴尬的气氛中休伯利安轻轻拉住格林希尔的手,在女孩耳边低声说道。
“别呀,那多不好。外面好冷的。”勉强微笑,格林希尔瑟瑟出声唤住了正撩开门帘,要走出去的莉迪娅。
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银发少女却在心里斗争了好久。一面是喜欢恶作剧的她挂着皎洁笑容的不断提醒自己莉迪娅曾经的过错。就让她淋雨嘛!死不了人的,顶多病个十天半月,那才解恨。另一面少女天生的善良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怨恨。直到休伯利安的一句话,她的心中终于有了个答案。
可格林希尔终究是格林希尔,一个调皮的恶作剧少女,作善事也要图个嘴巴快活。“尽管用吧,我可不想被说成是恩将仇报的人。”一瞬间后,她有换上平日的语调。
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答应,莉迪娅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反而是格林希尔紧接着的那句尖酸刻薄的话,让这一切有了真实感。她回过身看着眼前牵手相依的男孩和女孩,心里难受极了。和格林希尔一比,她觉得自己好渺小,天天想着国家的利益或着是什么高尚的信条,却用出那也卑劣的手段。相反却是这个女孩两次的善待了自己。而这一次更是在自己的背叛之后。即便人家的话语很刻薄,那也是应该的。她确实当过一次恩将仇报的恶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呀。即是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智慧广场上的事情也是她人生的洗不清污点。她觉得格林希尔比她优秀太多,可她始终还是无法百分百喜欢这个叫做格林希尔的银发少女。因为休伯利安正牵着她的手,休伯利安温柔的笑容也是朝向她,这些都让莉迪娅愈发难过。
你要知道,他并不属于你的世界。
阿里的话又回想在耳边。是的,我们只是匆匆相遇,之后各奔前程。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优秀的女孩,而我也将继续自己的命运。
“谢谢。”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对格林希尔和休伯利安深鞠一躬后,莉迪娅退了出去。和其他的人包括血假面以及青骑士丹尼尔·格林一起到另一顶帐篷休息。
格林希尔和休伯利安不会知道女孩这此鞠躬的分量。能够受此礼遇的人,整个伊西斯都不超过五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