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霍利苏一言不发,只是对着身边一个剑士轻轻地摆一摆手,便退到一边,双手抱胸作壁上观。
剑士缓缓地踱出行列,将凌厉的目光盯住余跃,余跃立刻感觉到一股慑人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往深心里钻,钻得他直打寒颤。
每一次险象环生命悬一线的时候,心中总会有那种感觉——一种死亡气息迫在眉睫——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只要那剑士一出手,自己立刻身首异处。
面对着这样的威慑,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逃,然而对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余跃来说,这种威胁真的是太小儿科了。
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那剑士握剑的手,他手上一个微妙的动作,都会引得他内心一阵震颤。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余跃猛然想起了这个至理名言,当下立刻默念咒语,集中精神念力,准备发起火球攻击。
就在火球将出未出之时,但见寒光一闪,然后就听“叮”的一声,余跃倒飞而出,在空中翻滚几圈,而后跌倒在地。
太快了!
快得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快得他甚至忘记了要躲闪!
只是,那“叮”的一声,却是那剑士的剑刺在余跃胸口铁石上的声音。
剑士一剑刺在铁石上,受到反震之力,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而一只手虎口崩裂,血流如注,再看余跃,只是跌了个灰头土脸而已,似乎并无大碍。
高明的剑士一旦出剑,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惊讶从剑士的脸上一闪而过,继而他又出剑了。
又见寒光闪现!
余跃心头一凉,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因为恐惧而瞪大了双眼!——他以为他不会恐惧,然而在死亡突如其来之时,谁都不会撒谎,或者说,谁都会忘记撒谎。
又是“叮”的一声,莫非剑士又一剑刺在铁石上?当然不是了。
只见又是一道寒光,仿佛从天而降,与先前那道寒光交错之间,人影倏分。
便见一道黑影卷起余跃的身体往侧面疾驰,几个纵跃,跃入树林之中。
“追!”霍利苏微怔一下,决然下令道。
其实在他下令之前,那个剑士已经迈开了疾步,也是几个纵跃,追入树林之中。
让人从剑下将敌人救走,对于剑士来说,是极其耻辱的事情,尤其他是一个自认为没有对手的剑士!
因此,他必须追上去杀了那人,一则弥补过失,二则一雪耻辱。
他看得很清楚,那人仓促之间出手救人,已经中了一剑,虽然伤得不是很重,然而对于奔逃来说却是大忌,(而且他还牵着一个累赘),那么自己应当很容易就可以追上他,只要追上他,就可以一剑结果了他!
所以那剑士几乎是毫不犹豫就一头扎进树林里!
破空之声响起,几点寒光电闪而至,剑士慌忙舞剑拦击,就听见“叮叮”连声响,然后是“啊”一声惨呼。
“叮叮”当然是剑士击落暗器的声音,而那“啊”的一声惨呼,则是他被暗器击中之后的生理反应。
剑士腿上中了一暗器,痛得龇牙咧嘴地蹲下身去,额上汗水涔涔而出。
霍利苏一群人匆匆地从后面赶上来,见他半蹲于地,做痛苦状,霍利苏淡然问道:“怎么了,玛吉?”
“我中了暗器,”玛吉含糊不清地说着,挣扎着站起来,却又要往下跌,旁边一个人立时跨前一步扶住他,才站直了身形,“殿下你不用管我,赶紧带人追,他们跑不远的。”
霍利苏倒也果断,对着扶住玛吉的人说声:“里列斯,你留下照顾他,”而后对着其他人把手一挥,“其余的人,跟我追。”
一行人便向着丛林深处追了过去。
里列斯看着地上散落的闪着寒光的金针,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么会有人用这种东西做暗器呢?”
听得此言,玛吉也不由得望向地面的金针,继而像是被传染了一般,露出了一脸的惊讶:“这是针灸用的针!”
“他是在帮你针灸呢,你还要死要活的。”里列斯戏谑地看了玛吉一眼,蹲下身,刷地就把他腿上那针拔了出来。
“啊!”树林里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霍利苏等人狂追一阵之后,不但没有追上余跃和那个神秘人,甚至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本就阴暗的树林,更是阴森得可怕!
那深深的黑暗,仿佛恶魔张开了巨口,等待着猎食一切生物!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战火硝烟,然而在无形间,屠戮的气氛,嗜血的味道,在空气里悄悄传播,叫人不觉毛骨悚然。
无形无影的恐惧悄悄爬上心间,前进的阻力,倏然间绊住了整个身体,哪怕是迈动半步,都万分艰难。
感受到周围的危机四伏和自己深心的恐惧,霍利苏不觉停下了脚步。他固然想要杀死余跃,而且有着很大的决心,然而前提是不能让自己身陷险境——他是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他可不想在还没踏上故土之前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其他人见他停下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也都停了下来,同时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余跃,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逃不了,你出来吧。”霍利苏忽地对着黑暗叫道。
尽管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要作最后的努力。
然而回答他的,仍是一片黑暗,还有近处的一片宁静和远处的几声鬼哭狼嚎般的鸣叫。
“看来他们的确是逃远了。”霍利苏叹息一声,对着左右说道,“我们走吧。”
而后,一行人转过身,井然有序地往来时路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逝在黑暗里。
躲藏在灌木丛后面的神秘人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要站起来,余跃立刻轻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中了敌人的引蛇出洞之计。
神秘人会意,立时安静下来,仍旧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
余跃则是侧着身,游移着眼神上下打量他,尽管光线很暗,而且对方带着面罩,他还是显得那么专注。
此时,他对他的好奇,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生命的珍惜。
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他施以舍命相救的恩惠了,他心里很是感动,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痛哭流涕。
当玛吉一剑刺向余跃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倏然之间,又从死到生,他还在云里雾里挣扎之时,蒙面人已经带着他跑了很远。
直到进入树林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已经被人救了。
他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这是余跃此刻心中除了感激之外,最想知道的事情,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
虽然他蒙着面,但余跃依然很容易就判断出,她是一个女子。
看着她娇柔曼妙的体态,闻着她身上的幽兰香气,不觉心中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她的手臂在流血,不觉一阵心痛,情不自禁地卷起自己的衣角,轻轻地为她包扎起来——因为撕下衣襟必然发出声响,或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就省下了这个环节。
蒙面人本能地躲闪了一下,然而似乎又怕弄出动静来,似乎又是出于某种异样的情怀,最终很安静地那么呆立着,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自己的纤手。
包扎好之后,余跃跟这个陌生的蒙面人,就已经很尴尬地连到一起了,余跃倒是想得很单纯——等危险过去之后就分开。
然而人家姑娘哪会像他这么脸皮厚?立时就羞得满面通红,不过幸好光线黑暗,她又蒙着面,余跃也看不到她的羞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