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放我回去复命?”王中平咬牙,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崔晴答道。
王中平又在心里开始嘀咕:如果假意应承下来,能回去复命,道明这边的情况,或许还能从长计议,有所转机,但如果不假意应承,便只剩死路一条了,还要陪上全军的性命。
权衡之后,王中平便依葫芦画瓢地说道:“我有军令返回东区复命,全军将士听从石悦将军号令,即刻开赴帝都,不得有误。”
石悦在阵中行礼,朗声答道:“得令。”
下一刻,王中平被崔晴*到路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伍在石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从自己眼前走过,开赴帝都。
话说回来,王中平下属将领无数,为什么梅玄霜会单单选中石悦呢领袖全军呢?
因为唯有这个石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龙啸天公然造反之时,曾在王治平的军营中大声疾呼剿灭叛贼。
王治平可是龙啸天的小舅子,这是天下尽人皆知的事情,他居然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在王治平的军营中大呼讨贼。
好在此人有勇有谋,平日里又是战功卓著,王治平就算有心杀他,也下不了那个狠心,更何况,当时王治平根本就无心杀他,因为当时龙林的西北被人突袭,龙啸天在帝都闹得轰轰烈烈,随后就以哑火告终,在那种情况下,他不想将自己放到龙啸天同一条船上,自己营中有人大呼讨贼,这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于是后来王治平好一阵安抚,说什么目前情况不明,不宜贸然出兵,又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龙绍平日里与你称兄道弟的,你就不念这点情意?
反正一通胡话,终究是暂时熄灭了石悦胸中的一团火气,但是他的忠勇和无畏,却悄悄地在东区军中流传开来,甚至传到了外界。
而此时此刻,王中平自然也明白梅玄霜这么安排目的何在,但他也不得不咬牙吞下这口黄连。
见大军远去之后,王中平立刻回过头来,望着崔晴,陪着笑脸:“现在该放我离开了吧?”
崔晴满脸横肉的脸少有地挤出笑容:“我说过要放你离开,但我有没有说几时放你离开?”
“你……”王中平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摄于后背的利刃,不敢发作。
“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了,这一路之上,你还要随我在后面监督他们,如果他们不听号令,擅自行动,你还要出来主持大局的。”崔晴继续笑道。
王中平几乎都绝望了,气急败坏之下,几乎都想大喝一声:“你杀了我吧。”但,他到底是缺少了无畏的勇气,缺少了豪迈的气概,终究是没敢说出来,反而不知不觉将头耷拉下去。
车前峡,霍哲大军苦盼着援军的到来,被困了四天四夜,盼星星盼月亮,结果星星没有来,月亮也没有来,但他们也没有干等,霍哲时不时的就率军冲杀一阵,每一次都败下阵来,全军躲在谷中,忍饥挨饿的,当然是闲不住的,即便败了,也会时不时的发起突袭,结果弄得人困马乏损兵折将,却不见成效。
突袭结束,闲下来之时,多想放松一下啊,然而这个时候,谷外的敌军却反而发起了突袭,就见万千兵马涌进谷中,像洪水一般地涌进来,这帮疲软的兵士哪里抵挡得住?顷刻就被杀得溃如散沙,人仰马翻。
北区军砍杀一阵之后,像是跳进温泉里沐浴了一番,爽得全身掉渣,然后意犹未尽地鸣金收兵,只剩下东区的人马在那里心有余悸地呻吟和喘息。
结果还没喘息匀称,北区军又进来冲杀一阵,肆无忌惮地冲杀一阵,东区军就像是被*的女人一般,眼睁睁看着那些*犯糟践自己之后,又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只是欲哭无泪。
几次三番之后,东区士兵尽皆成了惊弓之鸟,谷外但有风吹草动,谷内立刻就紧张十足,草木皆兵。
后来,两相较劲之下,东区军到底是缠不过对手,都已经渐渐地放弃突围了,想要忍着饥饿好睡一番,好好地解决一下身上的疲劳和困顿,然而刚合上眼,就听得谷外擂鼓如雷,喊杀声震动山野,兵士慌乱地站起来,抓起兵器准备迎战,却只听得谷外士兵高呼道:“打小强,打小强。”
原来是小强惹的祸!东区军晦气地长叹一声,一颗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然而顷刻之间睡意全无,只剩下满心的困顿压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索性就那么倒了下去。
片刻之后,不知不觉额睡意来袭,又想合眼,忽地又听得谷外擂鼓如雷,喊杀声震天动地,兵士又自条件反射一般,弹了起来,抓起兵器准备迎战,却只听得谷外士兵高呼:“牛吃庄稼了,牛吃庄稼了。”
我靠!半夜三更的,谁家的牛放了出来?最叫人气愤的是,牛吃庄稼而已,有必要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吗?
兵士们满心痛苦着,满嘴谩骂着,又自胡乱瘫倒下去,睡意全无,然而困顿却更加紧迫,困顿得整个身体都变得重逾千斤。
片刻之后,眼皮不知不觉地压下来,继而猛然又跳上去:该不会又有牛吃庄稼吧?
这样想着,哪里还能睡得着,于是两片眼皮就在那里拼命地打架,打得难解难分,打得整个身心,更加的疲惫了。
片刻之后,又听得谷外喊声大作,擂鼓如潮,士兵们都有些麻木了,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这次是不是谁家媳妇偷人啊?”
就听得谷外士兵高喊:“起来撒尿了,起来撒尿了。”
拜托,你怎么知道人家想撒尿呢?你还别说,经此一番折腾,还真把尿给折腾出来了,士兵们纷纷地掏出家伙,就地开始解决问题。
解决完事情,士兵们又自瘫倒在地,合上眼准备大睡一番,这时候众人都不知不觉地下了决心:这次,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片刻之后,不出意外地,鼓声又响起了,喊声也响起了,然而士兵们却懒得理会,仍旧倒在地上,像死尸一般瘫倒在地上:我只要睡觉。
只听得谷外士兵喊道:“我们杀进来了,我们杀进来了。”
靠!唬谁呀,喊了大半夜都没有杀进来,这时候有种杀进来?谁不知道,这是扰敌之计。
于是士兵们仍旧闭目睡觉,真的不想再折腾了,你们要抓小强抓去吧,至于牛吃庄稼,让它吃去。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喊杀声久久地停不下来,还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几乎如滚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士兵们索性捂上了耳朵,坚持睡觉。
须臾,但见火光冲天,照得整个夜晚有如白昼,万千铁甲兵勇潮水一般地涌进来,站在东区兵将面前,铠甲鲜亮,在火光的掩映下闪着森寒的光芒。
坏了,坏了,这才对方竟然动了真格的。
困顿不堪的霍哲大呼不妙,刷地站起来,急切地下令:“全军将士准备迎敌。”
其实不待他喊,士兵们即使听不见声响,也已经看见了火光,就慢腾腾地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一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然而北区军却没有发动猛烈的攻击,整齐列队之后,从队伍中步出两个人来,一个眉清目秀,标准的白面将军,一个须发飘逸,大有道骨仙风之像,不是别人,正是余跃和崔风。
余跃扫了一圈眼前的一帮残兵败将,朗声问道:“你们是哪路人马?”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然而即便是明知故问,也需要有人来回答的,打了败仗的军队,在面对对方挑衅的时候,也不应该缩头是不?
霍哲很是痛苦地甩了甩头,甩去一身的困顿,缓缓步出人群,走到队伍前,朗声答道:“在下东区华胜军霍哲,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你是北区的余都统,是吗?”
余跃点点头,继而露出一脸的迷惑:“东区军,东区军应该在前往帝都的路上,准备剿灭叛贼,呃,你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没带指南针?”
霍哲冷哼一声,声音洪亮而果断:“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不跟你转弯抹角,也不跟你打哑谜,我就这么告诉你,我这次是奉了军令,前往偷袭塔卡城的,我栽了,栽得心服口服,但绝对不会向你求饶半句。”
余跃冷哼一声:“你倒是很有骨气,只是你为什么不把这份骨气用来报效朝廷,用来替天行道,却要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呢?”
霍哲朗声答道:“我的任务是上阵杀敌,我不必管对与错,服从命令便是我的天职。”
“你居然还说得振振有词?”余跃忽地提高了嗓音,声色俱厉地喝道,“服从命令是你的天职,朝廷给你俸禄,加兰容你生存,现在国家有难,陛下下了圣旨,令你带兵诛杀反贼,你不思报效圣恩,公然违抗圣旨,还将矛头直指陛下,你还敢口口声声说服从命令?”
霍哲被说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憋红了脸,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似乎是说得义愤填膺,控制不住情绪,余跃望着霍哲,继续声色俱厉地说道:“你要服从命令是吗?这里有一大堆,”将一大堆东西一一扔过去,扔到霍哲的面前,“这是圣旨旨意,这是王治平给陛下的复函,这是王中平给你的信,而且你自己手里还有王治平亲书的讨贼檄文和陛下的调兵令,你服从过哪一条?哪一条是让你来偷袭塔卡城的?”
霍哲仍是默然,呆了半晌,唯独从地上将那王中平写给他的书信捡起来,他有些迷茫,王中平给自己的信,怎么会落入他的手里?
展开信来,只见信上写道:“霍哲将军,王都统一向高风亮节,忠君爱国,此番加兰蒙难,风云四起,都统亦不会趋炎附势随波逐流,合当扛起讨伐逆贼诛灭乱党的大旗,只是鉴于龙绍将军在军中,不便道出实情,便假意命我等进攻塔卡城,实则密令我等开赴帝都,剿灭乱党。将军出征以后,我在你后急急追赶,怎奈将军行军太急,我追之不及,来不及向你道明缘由,以致发生了误会,只是希望将军不要将这样的误会无节制地发展下去,而应该及时悬崖勒马,将功补过。”
霍哲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仔细分辨了一下,果然是王中平的字迹,一点都不假。
王中平可是王治平的亲弟弟,他的意思基本上就代表了王治平的意思,莫非王治平真的有心伐逆?
这也不无可能,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是一旦大树掉光了树叶,遮不住光阴,反而又挡了大路,那就只好砍掉他了。
一念及此,霍哲仍旧半信半疑地望向余跃:“王中平给我的书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余跃换做了和颜悦色,说道:“正如他信上所言,因为你的突袭,使我们两军发生了误解,后来王中平在柳山准备过关时,我们便不让他通过,然后他就道明了实情,并且为了表示诚意,已经亲率十万大军首先开赴帝都去了,临行前写了这封信,托我转交给你。”
霍哲看着那封书信,左右思量,久久地陷入沉默。
余跃看他半晌,问道:“你还不相信?你以为这封信是伪造的?”
霍哲仍旧思量,一言不发。
“我如果伪造了这封信,大可以找个人伪装成王中平的传令兵,把这封信交给你,而没有必要亲自交给你,而且眼下,我也根本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霍哲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仍旧没有说出一个字。
余跃似不耐烦又似无限失望地把手一摆:“信不信随你,听不听也随你,只是我无心再与你耗下去了,你即刻就将你的军队带走,往东还是往西,由你决定,只是决不能让我在北区的地界看到你们,走吧。”
有这种好事?居然就可以走了?昏昏欲睡摇摇欲坠的士兵们听到这句话,喜出望外,几乎要喜极而泣,歪歪斜斜的队伍,一下子站直了许多。
“好,”霍哲在稍稍愣了一下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师出有名,那我就率军开赴帝都,剿灭叛贼,如果这不是王都统的本意,那我也只当他这几十万兵马已经在这车前峡中全军覆没了,以后这支队伍,就是浴火重生的,改头换面的,真真正正讨贼伐逆的正义之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