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往往会由于对一个人某一方面品质的佩服,自然而然地延伸到其他方面,余跃现在就已经延伸开了:“那么恕我直言,我看孙将军你也不像是玩忽职守、懈怠军令的人,为什么会背上这样的罪名呢?”
孙卫景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存在着以各种利益为基体的个人或者团体,当你的身份或者地位上升到一定水平之后,你就成了他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这时候他们会想方设法招揽你,如果招揽不成,他们就会打压你,排除你……这些东西,你将来都会体会到的。”
余跃听着他这一通牛头不对马嘴又似乎意味深长的话语,露出一脸的迷惑。
孙卫景浅笑一下:“你是不是又觉得奇怪,我也不像是满腹牢骚怨天尤人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余跃似是而非地点头:“是,”继而又猛然摇头,“呃,不是。”
孙卫景回头指了一下身后的士兵,惨然地一笑:“看一下我们队伍的装备吧,这样劣质的装备,如何与敌人精良的武器抗衡?”
余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士兵们手中的兵刃,尽皆锈迹斑斑,连锋刃都已经被磨灭了,而士兵们身上的铠甲也是旧得发霉,有的地方都穿了孔,然后用普通的布料缝了又缝,勉强遮住了整个身躯。
孙卫景忽地抓过身边一个士兵手中的马刀,在地上的大石头上轻轻一磕,当的一声,马刀断为两截,锈迹簌簌而落。
余跃看得满心震撼,目瞪口呆,却听孙卫景愤然说道:“不怕被人说我推卸责任,我真的想说一句,这不是我们西区军玩忽职守懈怠军令,而是这些装备玩忽职守懈怠军令,误国误民啊。”
虽然孙卫景一通话说得极其隐晦,但余跃还是明白了其中玄机:恐怕是朝中某位权势滔天的大臣想要拉拢他,结果被他严词拒绝,而后他就遭到对手各方面的制裁,包括经济和物资上的制裁。
看来结党营私的事情,无论在那个世界都是普遍存在的。
对于这种事情,余跃也不好说三道四,只得报以深切同情,说道:“我理解你的苦衷了。”
孙卫景苦笑着看了他一眼:“说也奇怪,我一向是不爱抱怨的,但今天在余都使面前,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话,让你见笑了。”
余跃摇了摇头:“孙都统言重了,其实您能将心中所想开诚布公,足可见心胸磊落,我又怎么可能笑话呢?”
这时候,忽听扑通一声,一个士兵跌倒在地,孙卫景脸色微变,招呼一声,卫生兵匆匆赶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走了。
余跃满头雾水,正想发问,孙卫景已经抢先说道:“这都是饥饿所致,军中缺粮严重啊!——我们前番吃了败仗,那些人就更有理由制裁我们了,这不,连粮饷都缺斤少两了。”继而不觉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还打算围了城池,等待敌军断粮呢,但照这样下去,我怕敌军没断粮,而我们却统统饿死了。”
余跃心中一酸,不由得放眼四顾,这一看之下,又看到了西区军的许多窘迫:经过一系列大战之后,孙卫景的西区军,大概只剩下几万人了,而且还是伤兵满营,没受伤的兵士也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饿得面色发黄,眼神无光,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就像随时可能跌倒似的。
整个军队看似纪律严明,军容整齐,然而实际上,恐怕一阵风就会将其刮得东倒西歪。
孙卫景无限感慨的声音响起:“这帮弟兄跟我出生入死,就算艰难到这步田地,都还不离不弃地跟着我受苦,没有发生兵变不说,就连半句牢骚都没有,我真的很感激他们,就算最后……我也可以瞑目了。”
“就算最后”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完,但余跃很容易就猜想到它省略的类容,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或许自己可以周济他一下。
一念及此,余跃探手到空间戒指里摸了一颗夜明珠,不由得一阵肉疼——夜明珠已经不多了。
还是给他金砖吧!
于是余跃拿了两块金砖递到孙卫景面前:“这是我私人赠送的,孙都统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现在一路往东畅通无阻,我想有了这些东西,可以买到很多粮食的。”
孙卫景一看,神色一阵慌乱,连连摇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余跃嘴角轻斜一下:“孙将军该不会怀疑我这东西来路不干净吧?”
“余都使言重了,”孙卫景面现犹豫之色,“只是你我萍水相逢,我怎敢受此大礼?”
还待推却,旁边一个小兵突地闪身过来,一把将余跃手中的金砖夺了过去,继而一脸恼怒地望向孙卫景:“孙都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迂腐?战场相见为兄弟,哪有萍水相逢一说?”
那是一个体形瘦小的小兵,穿着普通士兵的战甲,大概十五六岁,皮肤白皙,面容俊秀,说话还有点稚气未脱,显得奶声奶气。
可是他的行为举止和说话的放肆程度也着实吓了余跃一跳,余跃就那么惊愕地看着他。
孙卫景面现歉意地干笑一下:“这,这是小女若溪,她娘过世了,我就将她带在身边,没调教好,让余都使你见笑了。”
他女儿?难怪一副娘娘腔,也难怪她敢那么放肆。
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余跃心里这么应承着,面上却含笑说道:“孙将军说笑了,虎父无犬女,我看将来令千金也是一位巾帼英雄,女中豪杰。”
孙卫景还没回答,若溪柳眉轻扬,撇了余跃一眼:“什么将来?我现在就是。”
余跃看她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忍不住想笑,狠狠地憋住了,然而孙卫景却放声地大笑起来,如此一来,余跃就憋得更难受了,憋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憋出尿来。
若溪体会到父亲笑容里的嘲讽意味,狠狠地一跺脚,一瞪眼,走了开去。
看不见她的面容,余跃倒是很快将那笑意消化得干干净净,继而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赏:“我倒觉得她那句战场相见为兄弟说得非常好,就这一句话,就已经具备女中豪杰的潜质了。”
“别再说她了,”孙卫景止住笑,看了一眼余跃,继而又望向城头,“雅格城城防坚固,我屡攻不下,现在除了围城断粮之外,我是手足无措啊,早听说你的足智多谋,不如你给我出一个攻城良策。”
“城门如何呢?”余跃像是很随意地问道。
“也很坚固,炸药都炸不开。”孙卫景一脸颓丧地说道。
但不知我的霹雳火球如何。
余跃这么想着,心中跃跃欲试。
“我倒有一个办法,算不得良策,不知行得通否。”沉吟片刻,余跃说道。
孙卫景眼睛亮了一下:“但说无妨。”
“办法就是,你带领你们西区军佯攻城楼,佯攻就好,只要牵制住敌人部分兵力就行。”余跃缓缓说道,“与之同时,我率北湘军猛攻城门,以城门为突破口杀进去,然后你们可随后赶来增援,也可见机从城墙登上城楼。”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良策!
孙卫景怔了一下,心道,这家伙奸诈啊,表面上听起来像是礼让,实际上是把毒瘤留给我呀,敌军的火力都是从城楼打下来,因此,攻打城楼的一方,无论是佯攻,还是真打,都将面临敌人狂风暴雨的攻击。
然而孙卫景却不是斤斤计较之辈,当下淡然一笑道:“好吧,就这么办!”
于是两军各司其职,开始了对雅格城的攻击。
炸药都炸不开的城门,足可见其坚固程度,余跃不敢保证手中的霹雳魔球能炸开城门,为稳妥起见,他接受了孙卫景部转交过来的攻城圆木,用于撞击城门。
下一刻,几百号人抬起合抱粗细的圆木,撞向城门,一声闷响,撞得整个城墙都为之颤抖,然而那城门竟然纹丝不动,连一条缝都不曾撞开。
这他妈城门到底是永安人造的还是加兰人造的?
士兵们抬起圆木退开,余跃抢上前扔出一枚霹雳魔球,轰然一声巨响后,城门只现出一道拇指宽的缝隙,门后的永安士兵被那强悍的爆炸力震得倒飞而出,跌了一地。
果然够坚固!
余跃一挥手,士兵们抬起圆木,猛地又撞了上去。
一撞之后,缝隙扩大到拳头般大小,而门里却又射出箭来,将撞门的加兰兵射倒一大片,余下的士兵摇摇晃晃地抬起圆木往后急退。
紧接着一队长枪兵赶上前去,透过缝隙一顿猛刺,一连串惨呼声中,倒了一大片弓箭手。
长枪兵退后,巨型圆木又撞了上去,缝隙越来越大,门里永安兵潮涌上来,疯狂地往回顶。
圆木退回,余跃再次向前,扔出一颗霹雳魔球,将门炸歪了,向里倾斜,更将门后的永安兵炸得粉身碎骨,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