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光稀疏,蝶恋迈开步子跟在郭雨汐后面,却被一个奴婢给拦了下来。
“夫人,将军特意嘱咐奴婢,只需雨汐姑娘一人抱着少爷进去便可。您还是先回房歇息,等那些来赴宴的老爷们看过少爷,奴婢立刻给您送回来。”
眼前的奴婢弯着腰,话里却没有该有的敬意。蝶恋来了不过两日,独孤如愿因为战事繁忙,根本没有回府休息过。这些下人全都唯郭雨汐马首是瞻,反倒是对蝶恋这正牌的夫人没多少惧怕。
“你说什么?”蝶恋闻言一怔,脸上全是错愕:“难道我连赴宴的资格都没有吗?”
那奴婢直起身,斜斜瞧了一眼蝶恋,阴阳怪气地说道:“奴婢只是听从将军的吩咐,将军说你不准进厅堂,我又岂敢违背将军的意思?”
蝶恋脸色如冰,郭雨汐趁机便从她怀里接过独孤罗,语气得意道:“姐姐为了找这孩子,刚刚生产便奔波千里,数日前又在那河水里泡过,将军是心疼你的身子,这才让你在房里好好休息。姐姐您不用担心罗儿,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说罢也不理蝶恋的反应,一扭身款款地走进了前厅。那奴婢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冷冷地瞧着蝶恋。
“贱婢!你这是和谁说话,要不是你们夫人已经收了性子,就凭你说话的口气,就足够让你死上好几回的!”
从屋子里出来的令狐采菡正好看见这一幕,骂了几句,目光又落在蝶恋的脸上:“玉姐姐,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这破筵席倒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咱们还是回房吧!”
蝶恋双眸茫然,声音干涩道:“我显然是多余之人!”
令狐采菡瞧她一眼,想要再说什么,哪知自己心里更为苦涩,只得挽起她的手臂往后院走去,那奴婢见她们就要离去,嘴巴不依不饶的“哼”了一声,尽是狗仗人势的气焰。
蝶恋倒没有发作,可令狐采菡这样的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住,手腕一抖,长鞭如蛇般窜出,狠狠地抽在了那奴婢的脸上,“啪”的一下肿起了老长一条红痕。
“给我长点记性,别认不清谁是主人!我这姐姐看着柔弱,功夫却并不比你家将军差,真要惹恼了她,你和那狐狸精全都要死。”
令狐采菡的一番话把眼前的那奴婢吓得连哭喊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认错,蝶恋之事她也曾有耳闻,可眼前的这位瘦弱姑娘根本不像有功夫之人,现在知道害怕,却已经晚了。
蝶恋转身看了身后之人一眼,回头目光就落在令狐采菡脸上,淡淡道:“你不是劝我别和下人置气?自己倒动起手来?”
“谁让玉姐姐你心善?被人爬到头上了也不吭声。”令狐采菡笑笑,露出雪白的贝齿:“若是那贱婢再敢出言不逊,我替你拔了她的舌头,也好让她知道在这独孤府里,谁才是女主人。”
蝶恋烟波流转,也不回应,自顾自回了房去。令狐采菡见那奴婢吓得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心中大为畅快,追着蝶恋去了。
而此时的正厅之内却是宾客云集,洛阳城内排得上号的人物此刻都济济一堂,共同祝贺独孤如愿首战大捷,先前俱战的气氛一扫而空,人人喜笑颜开……
元修本来也是要亲自来赴宴,却因为宫内宠妃身体抱恙,只派了几个太监扛了数箱金银前来犒赏。
主位原本留给元修,可他没来,独孤如愿便将此位留给了斛斯椿。斛斯椿本就德高望重,日间一战更是亲手射杀了十余名将校,是当之无愧的元勋,因此他也无需客气,大大方方地与独孤如愿坐了上首,与众人共饮了一杯。
既然是庆功宴,自然是离不开对今日战事的讨论。虽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躲在自己的宅院里不敢出门,但说起战事却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更有甚者起身比划起来,口沫横飞地将独孤如愿如何杀退高敖曹,斛斯椿如何射倒高敖曹帅旗、射杀敌方将校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
兴致一起,酒便如水一般随意畅饮,没多久众人都喝红了脸……
此时恰巧郭雨汐抱着独孤罗进了厅堂,大家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这新生的孩子身上。
说起这孩子之前的经历,众人无不唏嘘,痛骂高欢手段无耻之后又大夸此子洪福齐天,乃是天赐的麟儿,给洛阳带来了一场胜仗。文官又将独孤罗好一通夸奖,什么额角开阔、眼现灵光,定是将星下凡,天宫福将,说得有模有样。
独孤如愿却静静地饮着酒,斛斯椿瞧了他一眼,便将独孤罗接到手中,圆场道:“这孩子之前遭了那么多罪,想必是她娘的心头肉,还是将他带回他娘的身边!”
说完将孩子递给郭雨汐,郭雨汐目光落在独孤如愿的脸上,独孤如愿抬手示意,郭雨汐这才把孩子交给婢女送回蝶恋房中。
待孩子一走,一直喝着闷酒的元斌突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遥遥敬了斛斯椿与独孤如愿一杯,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本王听说独孤将军的夫人,乃是天下少有的绝色,更曾是柔然的小圣女,不知传言是否当真?”
独孤如愿听到此话,手中酒杯一紧,早听说元斌为人好色,属下里谁的夫人长得美艳,便会不择手段去占有,他已经让蝶恋回避,却依然有人有那觊觎之心。
“元斌,你莫要动那歪心思,即便独孤将军的夫人当真美若天仙,也由不得你胡来,否则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元斌却不以为意地对斛斯椿笑道:“老将军还是留点力气上阵杀敌,何必如此多管闲事?”
斛斯椿正要发作,独孤如愿却站了起来,声音低沉平稳:“内子当不得天下绝色这四个字,不过只是坊间传闻,各位不必当真!”
元斌却摇头道:“将军如此谦虚,这是要金屋藏娇吗?年前高欢未曾作反时,本王也与他共同饮宴过,他不止一次地说当年在怀朔起兵时有幸见过将军夫人一舞,从此再看任何人舞蹈都味同嚼蜡。今日既然有缘在此相聚,又是大胜之期,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尊夫人为我等舞上一曲,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那让高欢都赞不绝口的舞技。”
“嘭!”
他话一完,一声巨响,斛斯椿忍不住拍桌道:“元斌,你好猖狂,你把将军夫人当成什么人了?”
独孤如愿面不改色,声音依旧冷而不怒:“王爷,内子刚刚生产,身子尚未恢复,怕难以如你所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