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要走出大求去,其实天时地利都不符。月光好似银盘,千里铺满白霜,令墨紫对船的伪装无所遁形。江风疾劲,流水漩沉,改道难以从容。大概,唯有人合。
“前面大哥说错了。不是船不好,而是我们新手,走江不稳当,所以在前辈面前丢了脸。”两船越来越近,墨紫看到对方领头的样子。
短小精悍,一双水鼠眼,圆豆鼻,胡子没几根,分在嘴角两边。长得真像老鼠。
鼠大的目光从船身上移到墨紫脸上,语气稍好,“小子还算老实。”
墨紫笑两声,“谁不知斯丹帐下强兵众,我怎敢不老实?”
“行了,赶紧往回走吧。急流只是第一拨,很快会有江浪,像你这等新兵,驾天龙都可能翻到底。”水鼠显然很有经验。
墨紫却不肯,“刚才为了摆脱急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位大哥,不知你们何时交接,可以让我们的船跟着你们回去吗?”
水鼠皱了满脸褶子,好像黝黑土地上的干裂缝,“娘的,老子又不是奶妈,谁耐烦带你们这群傻兵蛋?这么没出息的孬种,如果填了江,反倒是好事。免得将来打起来,拖了我们的后腿。”
“大哥说得都对。我们喂鱼,也是自己没本事。这样吧,我并不想为难大哥,只是船底有些损漏,急流还未过,暂且让它傍你船稍停,一稳便走。”墨紫让他骂得窝囊,却半点不恼,仍好声好气说话。
船头几乎碰到,她和水鼠已经面对面,但他没有察觉不对。毕竟能在这条线上碰到,除了自己人的船,不做第二想。
这,也是墨紫预料之中的。
“啰里啰唆的,烦死人了。随便,随便。总之,老子没空教奶娃子。”水鼠将火把交给手下,转身走了。
墨紫的船静静驶过去,将水鼠船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赞进声音低敛,“一层大平舱,窗上可见人头二十左右。左翼五步一兵,三十多人。右翼同。不知底舱如何?”
墨紫看着对方船体小舱窗格,“一边四十格,格后至少配一名弓箭手。再看它吃水度,满负荷载重量,说明是全配备。最重估计,两百人。”
丁狗长吐一口气,呵呵笑,“跟着你那么久,没真正动过手。这回总算给我个近身战,显显威风。”
落英和小衣什么都不说,锋利的短剑在袖口闪现银芒。
萧维看墨紫走过来,问道,“什么打算?”他从没想过短兵相接之时,需要听一个女子号令,但经历这么多事以后,心里并不全然排斥了。
“待会儿,我会找借口带人上船,一进主舱,你们就动手,自左向右,先把甲板上的灭掉,动作要快,尽量不要惊动底舱的人。魏佳留守,隐藏身形,主舱如果有人出来,就放箭。”这叫狙击手。“然后,咱们一起解决下面的。”
萧维无声点头。在楚琉死楚毓走的这个结果下,若能带回一条大求船,也算是对此行的补偿。事实上,他挺惊讶墨紫会采用这般大胆积极的谋略。原本他反对她上敌船,但舍她其谁?不但会大求话,对船了如指掌,而且具有灵活变通之能。再说,既有紧跟着她的高手,还有华衣和千牛卫随同,应该不会出事。
魏佳眼睛闪亮,挑挑眉毛,表示收到。
“臭鱼,你和萧将军他们的任务一样,一起行动。”她又转向老关肥虾,“一旦情况有变,我们撤回之后,就得硬闯了,所以你们得随时准备好出发。”
两人受命。
“华衣,你保护他。”他是谁,心照不宣。
“他让我上来保护你。”华衣不听她的,“我随你一道,他身边自有高手。”
墨紫想起那两个叫罗衣筝衣的中年剑客,“是你的师兄们?”
华衣默认。
“我发现你们师门里出来的,冷面冷腔,会吓坏小孩。除了小衣之外。”墨紫想了想,“多年下来,她从话唠变成寡言,你们必须负全部责任。”
“……”华衣继续沉默。看着大人和她说话,他深知跟她斗嘴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交待完毕之后,墨紫故意让人跑动起来,装着很忙查看的样子。
不一会儿,她就对着蛟船上的兵士说,“船上灯油都洒了,尾部有冲裂,请帮我跟你们的头儿问一声,能不能让给我们一些补给?我从大都来,别的没有,倒是有高粱酒二十坛,愿拿出十坛子来换。”
当兵的,没几个是不爱酒的。即使在行军打仗或巡查的时候禁酒,但军中少带什么也不会少带了酒。因此,那小兵一听说有酒,哪里还会慢,转身往大舱中跑去。
不一会儿,他又快跑回来,“老大说可以,不过得先搬酒上船。”
“那是当然的。”墨紫连忙让人从底舱抱出十坛子酒,再由赞进他们接过,上了对方的船,往大舱走。
就在小兵为他们进去拉门的霎那,赞进送音入她耳,“动了。”
墨紫不往后看,一脚踏进,大舱分三间,左中右。她这时站在中舱,有八名军官聚在一角掷色子玩。毕竟和大周的仗还没打起来,江面上的气氛比把关的水寨船要轻松许多。
“各位前辈,这酒要放哪儿?”她笑着引起他们注意,要将人引过来。
众兵士一看,喝,十大坛子酒!高兴得眉飞色舞,抛开色子便上前。
“老大——”有人冲右间喊,“个把月没闻酒香了,拍一坛闻闻,成不成?”
另有人喊,“老大,就喝那么一口,成不成?”
水鼠的声音传出,“先闻着,等老子出来才能喝。”
众人立刻往酒坛子围去。
墨紫使了个眼色,华衣便对他的人一挥手,几乎是眨眼就将这间舱房里的人放倒在地,而且声息不露。
丁狗抽空去看了左间,对墨紫做个在睡觉的姿势,并用手指比出十二。
墨紫轻声道,“华衣!”手拢过一圈成拳,再出食指向左,迅速作出刀斩的动作。
华衣虽然从来没跟她合作过,但她指挥的动作十分简洁,令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马上和丁狗进了左舱。
墨紫撩开布帘,看到里面只有两人,一个是水鼠,一个似乎是他的副手。桌上铺着地形图。
“谁让你进来的?”水鼠见到她,马上把地形图卷起,面色不快。
墨紫连忙合上帘子,“大哥,我本是想问问上哪儿拿补给。不过,你要再不出来,你的兄弟们可就把酒抢光了。”打眼色,让小衣踢酒坛子。
水鼠听到骨碌坛子滚动的声音,抬脚就往外走,“娘的,谁敢先喝,老子抽他。”
脚步声近了。墨紫和落英一人守门的一边。
水鼠的手刚掀帘子,他的副手就问道,“外头怎么突然不吵吵了?”
落英蹙眉。
墨紫反应极快,双手扒住布帘拽下来,包住水鼠的头,将他带出来,在他唔唔要挣扎时,往脖子上一拍,暗器中的毒针没入。
水鼠顷刻毙命。
而帘子拽落的瞬间,落英看清了水鼠副手的位置,短剑飞出,笔直扎进对方的咽喉。虽然截住他的求救之音,但仍泄小半声惊呼。
右舱外即刻有兵甲敲窗,“老大何事?”
“赞进,落英,把人放回桌边,背朝窗。小衣,给我搬一坛子酒来,开封的。”墨紫小声说道。
“老大?”兵甲见里面没动静,刚想继续敲窗,谁知窗子就开了。他守右翼,只知有同寨的船停在旁边,却没看到过墨紫,只觉是张生面孔,顿时警惕,“你什么人?!”
“我是螭船上的领队,想跟你们老大借些修船的木料和灯油。”墨紫笑着,目光在兵甲后面搜寻。
萧维的人还没到。
兵甲是三十多岁的老兵,张望着背对他的水鼠,目光不太能确定,“老大?”
墨紫虽然在笑,手心却紧张冒汗。要是让对方发现端倪,而突袭变成明袭,就糟糕了。不但会引发一场恶战,还会惊动到其他巡逻船。
她一躬身,舀出一勺子酒,凑到老兵面前,“此酒极烈,三杯就倒。我跟你们老大说了,他偏不信,连喝三杯,趴下了。你闻闻,味道够香够醇也够劲儿吧。”
老兵满鼻子酒味,嘟哝道,“怎能巡逻时喝酒?将军知道,定然军法处置。还有,我瞧你也不对头,拿补给就拿呗,送什么酒啊?使这些乌烟瘴气的阴险手段,实在可疑。来——”
墨紫的第三根针射了出去。
老兵瞪大眼睛往后倒,正让萧维接住,轻放在地。
“差点就拖延不下去了。”墨紫松口气,“萧将军还算来得及时。”
“里面情形如何?”萧维诧异墨紫用毒杀人,但他什么都没问,至少不是现在。
“萧将军等等,我出去看看。”墨紫走回中舱。
丁狗和华衣已经等在那里,告诉她解决了。
率众与萧维的人在甲板上会合,一气下到舱底,杀得大求弓箭手们措手不及。左有赞进丁狗,右有萧维华衣,再加上出谋划策的墨紫,后方元澄的支持,一支大军都能吃得下,更何况只是一艘战船。人数上虽然相当,在实力上却倾斜得厉害。没多久,就把这个标本从外到里清干净了。
抱怨的,只有魏佳一人,说没用到他的宝贝弓箭,手倒给举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