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议还在继续。
堂下诸将各抒己见,有赞成出鲁阳攻打大谷关的,也有赞成与曹操、刘表等中原各路诸侯合兵一处,攻打虎牢关的,唯独戏昌神色淡然,没有吱声。
周坚知道戏昌在考虑出兵多少为宜,正想询问,眼尾的余光却瞥见坐在门口位置,在南征中因功迁任校尉的李严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讲。
“你有何话要讲?”
周坚随口问道,他对李严有些印象,李严虽然年轻了些,但极有胆略,陪养的好的话能独挡一面,记得好像是当初李起推荐,从南乡县尉任上提拔起来的。
李严忙道:“主公明鉴,末将之前在南乡任县尉时,听附近的樵夫和猎户说,山中小道可绕过武关直达关中,只是不知是真是假,因此不敢妄言。”
“哦,还有小道能绕过武关?”
周坚闻言刹时精神一振,戏昌也扭头看向了李严。
若是真有小道能绕过武关直达关中腹地,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李严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军议,还有些紧张,此刻被周坚犀利的目光注视,心头就忍不住砰砰跳了两下,忙道:“末将听到的只是谣传,是否真有小道,末将也不能确定。”
周坚嗯了声,扭头问戏昌,“志才以为如何?”
戏昌略一沉吟,便道:“其实许多关山隘口都有樵夫猎户常走的小道,只是这些小道无法供大军通行,也少为人知而已。不过,若是真有小道能绕过武关直达关中腹地,就算大军过不去,但派个几百精兵轻装简行,绕过武关还是不成问题的。眼下我军调集粮草出征至少还需半月,主公何不谴人前往打探,若真有小道可行,则武关可下。”
“善,就依志才之言。”
周坚断然道:“李严,就由你跑一趟吧。”
“末将遵命。”
李严奋然领命,状其亢奋。
周坚又问蒯良,“子柔,我军粮划几何,能支持多少兵马出征?”
蒯良道:“南阳岁岁丰收,原本存粮颇丰,原本足够支撑五万大军两年所需。不过主公攻打荆襄六郡后,兵卒也多有伤亡,抚恤阵亡将士,安置流民等也支出不少钱粮,眼下府库中银粮最多可供两万大军半年所需。”
周坚轻抚额头,很有些头疼。
都说打仗打的就是国力,这道理可是一点没错。
后世打仗打经济,这个年代打仗打钱粮,道理都是一样的。
士兵没了可以招募训练,但钱粮没了,这玩意凭空可生不出来,还得靠百姓去一颗一颗的种出来,委实取巧不得。
以南阳的底子,尚且支撑不起过度的征伐,可想而知那些比较穷的诸侯有多窘迫了。
也就难怪曹操到了东郡后捉襟见肘,虽有一万兵马,却根本无力对外用兵,也就只能打打山贼,讨讨匪寇了,除非不计后果的直接去抢百姓。
不过像袁术那样无度征伐的诸侯毕竟只是少数,但凡有些眼光的军阀,如果不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就绝不会直接去抢百姓,自绝根基。
像孙坚,长沙是荆州第二大郡,有近百万人口,孙坚却兵马少的可怜,实在是没有钱粮招募军队,就算给他一支军队,也养活不起。
就算讨平区星叛乱后收编了两万精壮,粮草也一直是捉襟见肘的,到了洛阳后还是袁术给接济的军粮,否则两万大军连肚子都吃不饱,怕是早就散伙了。
得不到士族门阀的支持,又不能去抢百姓,哪来的钱粮招募供养军队。
“能供两万大军半年所需,差不多也够了。”
周坚揉了揉眉心,随即话风一转,肃然道:“钱粮乃是我军的根本,却取之百姓。这也是本将军一直无法容忍士族豪强侵占百姓田地,不给百姓活路的原因。南阳还好,如今算是风调雨顺,万民安居,但荆州其余六郡的情况都不大好。南阳虽然岁岁丰收,但随着我军不断地对方用兵,也无法持撑我军越来越庞大的开销。所以,理顺内政刻不容缓啊!荆州内政子柔还要多多费心,尽快使其余六郡百姓安居,钱粮日广,以支持我军今后的军事行动。”
蒯良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拱手道:“主公放心,良定当尽力。”
周坚‘嗯’了声,对蒯良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这半年来,先前打下的江夏、南郡等郡局势已经彻底平稳了下来,这里面少不了蒯良的功劳。
“志才,本将军有还有个想法。”
周坚沉吟了一声,又向戏昌道:“官府对阵亡将士的家小抚恤甚厚,但再怎么说,家时没了青壮,那点抚恤也不可能供一家子吃一辈子,留下一家子孤寡老弱,这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因此本将军打算以后阵亡将士家小一律由官府瞻养,志才以为如何?”
“主公英明。”
戏昌刹时脸色变的极为严肃,这话可绝不是恭维,而是心悦诚服的敬佩。
自古以来,士兵们的命都是最不值钱的。
就算是再爱惜士卒的主君,也绝对做不到像周坚这样。
戏昌出身贫寒,就更能切身体会到普通士兵们的处境和对现状的无奈。
上了战场,最容易死的就是普通士兵,然而战死之后,一家老小却没了支柱。
虽然南阳军的军饷不低,战死后的抚恤也十分丰厚、
但正如周坚所说,那些钱根本就不可能让一家的孤寡老弱吃用一辈子,出来当兵的都是家里的青壮劳力,没有了青壮,一家老小的日子绝对不会过的很好。
周坚的这个决定,在戏昌看来绝对英明之极,也生出了由忠的敬意。
不然想象,只要这个政策能落实下去,主公绝对能得到所有士兵死心踏地的拥戴,将来就算有统兵将领可会造反,士兵也不会跟着造反。
这还只是其一,士兵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上了战场必定会拼死杀敌,军队的整体战斗力也会得到极大的提高。而且也会有效的激发治下百姓当兵的积极性。
不过,戏昌也有自己的担心。
戏昌沉吟道:“昌极为赞同主公的决定,但怕是眼下荆州的条件不允许啊。”
蒯良负责荆州政务,自然知道周坚的这个决定一旦实施,会面临多大的困难,当下也连忙道:“军师所言甚是,阵亡将士的家小最小也是以万计,随着主公不断对外用兵,阵亡的兵卒只会越来越多,家小更是以十万计,若是都由官府瞻养,官府的钱粮根本负担不起。”
“这个不是问题。”
周坚大手一挥,沉声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只要让百姓富起来,腰包鼓起来,府库中的钱粮自然会源源不断。子柔善理政,这事就交给你去想办法了,无论如何,都要实施下去。”
“这……”
蒯良面有难色,他不想怠工,但这个任务也委实艰巨了些。
南坚也知道蒯良的难处,这个年代的人眼光受到时代思想的束缚,根本就没有什么发展经济的观念,想要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也确实有些为难了。
当然,这只是对于蒯良来说。
周坚考虑了下,道:“这样,本将军可以给你提几条思路,想要让百姓富起来,办法其实有很多,比如想办法鼓励百姓多种桑树,多养蚕,多烧青砖瓷器,还有多养家畜,只要是能赚钱的,能让百姓的腰包鼓起来,就鼓励百姓放手去干。”
周坚越说越振奋,思路也越来越清晰,“除了田税,种桑养蚕养家畜,全都免税,这样百生的积极性就会被调动起来,最好能每家每户百姓都养个百八十只羊,十几头牛,这样想不富起来都不行,只要百姓富了,府库自然会充实起来。还有,荆州荒地那么多,还可以鼓励百姓去开荒垦田嘛!只要是新开垦的荒地,十年之内都不用上税。”
蒯良为难道:“可是,这样以来,如果只征田税,府库怕是会入不敷出啊!”
“这有何难!”
周坚身为现代人,虽然不懂经济,但常识还是知道的,这些小事岂能难住他,当下胸有成竹地说道:“百姓有了谷粮鸡鸭,但也要穿衣吃盐,烧炭取暖,也得花钱。官府只要把钱抓在手里,直接向百姓购买物资就行。可以搞作坊铸币嘛!还有盐、铁这些也可以放开,可以让那些门阀豪强去搞,这些东西抓在官府手里,其实效率并不高,让那些豪强去搞,有利可图这些豪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多采盐,多炼铁,效率要比官府高的多。官府只需要抓住铸币就可以了,到时候直接拿钱买官府需要的任何物资。”
“这如何能行。”
蒯良失声道:“盐、铁乃是国家根本,若是让那些豪强去采炼经营,绝对会在短时间内聚起大量的钱银,届时聚养私兵豪奴数千上万,怕是会尾大不掉,此诚乃取祸之道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