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韩健抵达潼关前线的第五天,所有的准备已经就绪。随着佯攻的开启,潼关之下也喧闹了起来,接连两次佯攻,虽说东王军和城中守军损失都不大,却已将所有势力的目光都聚焦在潼关下。这为韩崔氏带兵沿小路进关中创造了条件。
另一边,苏廷夏所部也近乎是同时出兵,没有出韩健的预料,苏廷夏不敢在北方形势一片混乱的情况下造反,他虽然有兵,但无粮,资源也很稀缺,一旦造反将会陷入孤立无援。
韩健想的是在解决关中问题后再处理苏廷夏拥兵自重的问题,以韩健所料,若是苏廷夏真有反意,那若是能成功攻取关中,苏廷夏必定会有所动作。
五月十九,随着东王军第三次佯攻战役的发起,这次东王军动用的人马明显比前两次多了。此时也正涉及到苏廷夏亲自所率的三万兵马,以及韩崔氏所率的六千东王府精兵进关中,潼关关口的大战把西王府内部的视线也全都吸引过来。到五月十九下午,韩健亲自领兵坐镇,号角吹的很响,只是关口的进攻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前方两轮重弩齐射,潼关城楼上损失或者比城下都大,只是东王府这面动用的是重弩,战争资源上损失更巨一些。
临近黄昏,仍旧有骑兵轮番袭扰城下,但都收效甚微,骑兵也不恋战,几次冲锋无果之后,留下几十具尸体后便撤回来。
到五月十九晚上,城外仍旧是喧哗一片。随韩健一起出征过来的兵马都已经休整完毕,正是精神头最好的时候,一夜的号角声和士兵的喊杀声,吵的关里关外都是不得宁静。
到第二天早晨,喧哗声才平息下来,经过一天一宿的折腾,潼关守军被折腾的不轻,但好在没多少人伤亡,而且看起来,是打退了东王军的又一次进攻。
韩健相信,无论谁是潼关内的名义主帅,此时都会上书到西王府请功,屁大点的胜果也会被吹嘘一番。这也算是军中不成文的规定,若遇失败则大事化小,若遇胜仗则是小事化大。
到五月二十,韩健得知韩崔氏所率的从后方调过来的六千兵马已经全数进到关中,而且根据计划,目标直接往长安城的方向挺进。苏廷夏那边虽然没有战报传来,但韩健料想大致进兵速度应该差不了许多。韩健也为防止苏廷夏折道杀过黄河往潼关方向来,军队在黄河以北安插的斥候数量比在潼关之内还要多。韩健很清楚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潼关之内,而是苏廷夏的兵马。若然苏廷夏中途反水反攻,反应不及时的话将会遭致覆灭性的后果。
五月二十一,潼关内外仍旧平静如常,但东王军中粮草缺乏的问题已经很严重。粮草所能支撑的时间不到十天,这还是在加上撤兵回洛阳的时间所算出来的。本来运送上来的一批粮草,中途遭到不明身份武装的袭击,粮草被损毁,本身粮草规模还算不上大,却让韩健感觉到西王府已经在做事情,在他们后方同样有西王府的人马在骚扰粮道。
五月二十二,东王军发起第四轮佯攻。这次佯攻全然是配合韩崔氏所率六千兵马对关中蒲阪城的进攻。
蒲阪是关中很重要的粮草囤积大城,属于关中以南往长安城的咽喉,也是西王府整个潼关防线最重要的支撑点。
上午潼关的战事开战,到下午日落黄昏时,韩崔氏才带兵马赶到蒲阪城,却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兵马直接展开对蒲阪城的进攻。因为蒲阪城地处关中腹地,本身没料到东王军兵马会突然杀出,甚至城门都没来得及关闭,便被一部分人马杀进去。随着先期进城的兵马占据了城门,后续的人马或从城门而入,或以简单架设的云梯进到城中。到当日晚上,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蒲阪城,缴获西王府大批粮草。
此时西王府才意识到,原来东王军并非是要单纯以潼关作为突破口,而是派出大批的兵马来滋扰关中内地。
蒲阪距离长安不远,韩崔氏的六千兵马出现,已经令整个关中人人自危,西王府虽说是占据关中,但本身西王府的封地只涵盖了关中的一部分,地方上的百姓很多还是以朝廷为上。韩崔氏在攻取蒲阪之后,城中守军大多数没有什么反抗便投降,而且以效忠朝廷的名义直接投靠到东王军麾下。对于地方的官员和将领来说,谁当政并不重要,战争是高层权力的争夺,他们也只是跟在权力核心者身边混口饭,要么混个功业。
长安城内西王府紧急调集蒲阪周边的守备军来防备韩崔氏所率兵马回援潼关,对于西王府来说,他们也料不到韩崔氏带兵袭击后方的真正目的。眼看蒲阪的粮草被东王军所占,他们也就觉得这是东王府军事计划的终点,剩下就是等东王军撤兵的时候再给予致命一击。但谁都料不到,蒲阪城的一战仅仅是开始,而且东王军所派往关中人马并非只有韩崔氏这六千兵马,还有更恐怖如同蝗虫一样的苏廷夏所部。
五月二十四,在蒲阪城失陷第三天,韩崔氏仍旧是驻兵蒲阪城内没有继续北上。倒是苏廷夏的人马已经进到关中,而且如同之前苏廷夏喜欢的战略一样,化整为零,苏廷夏所率三万精兵兵分六路,向不同的城池开始了掠夺以战养战的残酷之战。这些已经被憋了很久的“土匪”,在渤海国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找机会抢夺,现在终于有机会,就好像撒开腿的兔子,不用协调,各路人马各自按照原本的路线抢夺,正是关中的夏收时节,很多村庄和城池都近乎是在不设防的状态下被抢掠一空,不但是粮草,还有土地、金银财宝,更有部分人马连人口都不放过,在进入到关中后,一点忌惮都没有,完全将关中当成是敌国的腹地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到五月底,整个关中中北部已经完全乱套,大批的难民往长安城地区逃难,就算一些城池还没失陷,却只能守着孤零零的城池,目睹着一群恶魔在城外自己的家园上烧杀抢掠,却不敢出去一战。虽然关中百姓恨极了苏廷夏的人马,但也知道这路人马除了抢掠厉害,打仗也跟螃蟹一样是横着走。这是土匪的匪气。
战事真正进入到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原本作为关中最坚实的屏障,潼关,却在这场浩劫中成为旁观的一座堡垒,因为韩健亲自所率的三万人马,还有苏廷夏留在关西的几万人马都对潼关虎视眈眈,潼关的守军不敢轻易撤出回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廷夏的人马为祸一方。
西王府显然对眼下所发生准备不足,在苏廷夏所部近乎是畅通无阻在关中中北部掠夺的时候,长安城甚至只是闭城门不开,以城中戒严封锁消息的方式不让消息传开。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难民往长安方向过来,普通百姓还是知道了,原来东王府的人马已经杀到了关中的后花园,随时都可能杀到长安城下。
……
……
五月底,韩健所率兵马的粮草问题没有什么好转,反而已经是陷入绝地。要不是苏廷夏所部和韩崔氏所率的人马在关中内部制造了混乱,被潼关内守军趁势杀出的话,将士缺粮之下战意低下,可能潼关这步棋就走不下去。
韩健为了防备意外的发生,还是向后撤了三十里,在距离潼关关口四十里的地方重新驻扎。距离不远不近,更重要的是以后续的粮草来维持整个大军的运转,林小夙已经是用尽办法调拨了粮食上来,但也仅仅够大军三天的口粮。韩健已经在想是不是也要学着苏廷夏人马那样,靠抢夺来以战养战。不然光在潼关下驻扎着,还要养活五六万人马,简直是难比登天。
几天下来,军中逃兵不少。本来就不是东王军的主力,大多数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洛阳本地守备军,军中少粮,一天只有一顿口粮,士兵吃不饱干脆就跑。黄河南岸已经是悲惨一片,而黄河北岸苏廷夏遗留下来的那三四万人马更是不堪,黄河北边的掠夺同样没消停,韩健让林小夙调拨过去的粮食,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样,连同送粮的几百人马,在过了黄河之后便没了消息。韩健相信,要不是黄河北岸的苏廷夏所部没有大批渡河的船只,他们早就杀过来把他营中的粮草都给抢了。
仗打到这份上,已经不再单单似乎比较兵马数量和战斗力的问题,而是比较粮草补给。
在潼关之内的蒲阪城,韩崔氏的六千人马仍旧没什么动作,虽然韩崔氏带兵截获了西王府大批的粮草,但本身潼关没有拿下,靠一些进出关中的小路无法将大批粮草运出来,也就没法支应到韩健所率的中军大营。
而苏廷夏所部开始时候抢夺的是很欢,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可当韩健撤兵四十里减轻了对潼关的压力,而长安城西王府也缓过劲发现也不过如此之时,已经派出兵马开始反击。关中各郡县的兵马已经往中北部地区调拨,苏廷夏所部抢掠的脚步也受到了阻碍。
紧接着的是关中地区连续多日的大雨。
大雨令道路情况不堪,兵马行进和粮草运输情况都受阻,韩健派了两路人马接应后方的粮草,还是为西王府所埋伏的人马所伏击,运到前线上的粮草有限,军中已经不得不克扣口粮,原本士兵每天还有一顿饱饭,现在也要以一些非战争资源来填饱肚子。就连地方上的郡县,也被韩健勒令运送粮草过来,在大战面前,韩健已经顾不上什么原则,缺粮问题太严重的话只会令军心涣散甚至是发生军变,而他们现在还要保持对潼关的压力不能撤兵。
逃兵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总之从五月中下旬带来的一些好消息之后,到六月初,已经是各种各样糟糕的战报传到韩健面前,韩健愁到几天都睡不好觉。
到此时,韩健也不得不考虑两个问题,要不要撤兵,或者是在粮草彻底断绝之前对潼关发起一轮真正的强攻。
斟酌之后,韩健还是要放弃眼前的计划,找到粮食才是最关键的。如今军中上下都要啃树皮过日子,要找粮食也实在是太难。韩健也只能催促身在长安城的林小夙,看看她能否再用一些特别的手段,调拨粮食上来,除此外,韩健也派了人到周边的郡县去催要粮食。到此时,所有的士兵都长着嘴等着喂,连韩健自己也几天没吃上饱饭。
六月初四,韩崔氏派出护送粮草的一路人马在大雨泥泞中穿过小路,将一批粮草运了出来,总算是解决了韩健眼前的燃眉之急。这批粮草虽说不能让全军上下坚持太久,但吃顿饱饭再坚持个六七天还是可以的。
在全军上下饱餐一顿后,韩健作出了最果断的决定,对潼关发起强攻。
到此时,军中上下已经是怨声载道,而韩健的命令一出,连手底下的军将都颇有意见,刚吃了顿饱饭不至于饿死,现在居然又要去战场上送命?
但他们显然误解了韩健的意思,韩健所说的强攻,说到底仍旧是佯攻。既然有了点粮草,就不能再距离潼关四十里驻扎,这样不能给潼关实质性的威胁。
随着韩健亲率三万兵马重新杀到潼关城下驻扎,原本潼关还准备派出更多的兵马回援往关内去抵御苏廷夏所部,此时也不得不作罢。
一场相持的战事,眼看就将陷入到两方都进退不得的地步,韩健却也派人去联络洛夫人和李云等人,让她们加紧到潼关内部的调查和刺杀行动。韩健感觉到,潼关终究是梗刺在喉,若是不能彻底解决潼关的问题,想摆平西王府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