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炼得一身宝体筋肉,怎能不重。如今的天气才是刚开春不久,依然冷的很,老者背着秦云,走了才不到百米路,就累的气喘如牛,一身棉衣敞开,露出里面干瘦的胸膛,胸膛中央有一块拳头大小的青色胎记,亏他能带着秦云走了些许路,汗珠子一颗颗沁出,着实累得慌。
“我说小子,你也真够沉的,莫非你是石猴练成了人形,怕是石猴也没你那么重吧。”
老者实在是乏了,将秦云撂在地上,直起腰,以双手撑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行了,我老人家若是还有当年一成的体力,也能将你像小鸡仔一样拎在手里,不但如此,我还能在水上漂荡三百里,足尖点水,裤不沾湿,江湖上皆称老夫为飞天罗汉,可霸气?”
老者笑眯眯的看着秦云,看那眼神,似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态度,秦云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老人家够霸气,但也不如我,若不是我被人斩了修为,坏了道行,飞天遁地,万里路程不过盏茶功夫,移山填海,呼风唤雨皆不再话下,如今还不是落得这番田地。”
老者一听,乐了,“老夫那是真本事,先在不行了也只能靠吹牛混饭吃,没想到你小子比我还能吹,什么上天入地,乱七八糟的,你又不是神仙,要真有这能耐,你小子还是这副鸟样?”
抽搐一根旱烟杆子,老者也不理地上大吹牛皮的毛头小子,用掩嘴在烟袋子里掏了点烟草,瘦巴巴的手指在烟草上摁了又摁,这才取出火折吹了口气,将复燃的火折落在掩嘴上,吧嗒吧嗒连吸两大口,滚滚浓烟从他嘴里,酒糟鼻空里喷出来,烟雾散了,是老者享受的表情。
挑了挑秦云的白发,盯着秦云眉心处的一道疤看了又看,“嗯,这疤倒做得挺像,还有这头白毛,小子,以前是个册子算卦的江湖术士吧,看你这副行头,定被你骗了不少人。”
“老头,说什么话呢,呲!”秦云刚想埋怨几句,手指头就疼的厉害,歪过头去一看,这老头踩着自己的手指,一双破草鞋还在那碾啊碾的,生怕秦云皮糙肉厚不知疼痛。
“我老人家说话的时候,别插话知道不,年轻人,要尊老爱幼,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秦云紧闭着嘴巴,不插话也不答话,结果还是被老者踩了几下,也不知是什么缘由,总之老者看他顺眼要踩几下,敲打敲打,不顺眼也要踩几下,打压打压。
过不了多久,老者的烟终于是抽完了,秦云暗自松了一口气,若还被他这么踩下去,一身的衣衫恐怕都是那双粘着污垢的脚踩出来的印子,定然还会带着几分臭气。
拍掉烟杆子里的烟草灰,这不抖还好,一抖全在秦云脸上,分明是故意为之,不待秦云发作,老者将秦云双手往身上一抱,背着他起了身,“哎呦,歇了这么会你小子还是这么重,怎么不掉点肉给我,老头子我今天的饭算是白吃了,回家等你养好了伤,替我打几只老虎熬汤吃。”
秦云见这个者虽然穿着破烂,一身棉衣到处是破洞,穿着破草鞋的脚上全是黑漆漆的泥垢,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实在不像样,最为不堪的还是那一口黄黑相间的大牙。
秦云素来喜爱干净,被这老头背着浑身不自在,但他也知道老者不是坏人,刚才那一手竟是将自己身上苦头错位的地方全部矫正过来,心怀感激,也不跟他计较,安安稳稳的趴在老者背上,手脚不能动弹,任由他背着自己往西走。
城里不乏看热闹的人,众人一见刚才被小城主打的半死的人被老头救了,顿时侧目朝他们两人看来,有说道:“释老真是宅心仁厚,这么一个被打得半残的人都被他救了下来。”
“释老,你一个老人家照顾一个半残的人,能行么,不如扔给别人照顾吧!”
老头笑眯眯的和众人打招呼,秦云听那些人的口气,显然和老者极为熟识,心中暗暗猜测老者的身份,看这身打扮,应该不是大人物,说不定也是常到成立贩卖东西,这才被人熟识。
“没事没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这小子命大,碰上了老头子我,要是被人还真没法子将他一身骨头给接好,就算救起来也是一个废人。”
“是啊,还是释老有本事,这小子竟敢得罪小城主,简直是活该,不长眼啊,没看见前面被小城主撞到的人,撞到的摊子,连吭都没吭一声,他倒好,敢跟小城主吼起来,没被打死算运气了,就算打死了,也不过被人扔到荒郊野外喂狼。”
“也不知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祸从口出啊,一张嘴臭,差点变成废人,活该!”
“哈哈,是活该啊,这小子,等我将他弄回去,肯定好好调教,看他身子骨挺壮的,应该是个好帮手,只要不是好吃懒做,还是个好小伙。”老者笑的很是开心,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看在秦云眼中,则变成了没心没肺,怎么看都不是很顺眼,他索性闭着眼,不再看。
秦云心中记着,大约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老者背着秦云着实辛苦,身上沁出的汗都湿透了棉衣,连秦云的衣衫也以其湿透了,冷风吹来,凉飕飕的,秦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倒好,又牵动了身上的痛处,疼的他厮牙咧嘴,这时才意识到,老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背在背上颠来倒去地极有章法,没有让他受到一点痛苦,难怪会湿透了棉衣。
老者似有所感,开口道:“小子,这回晓得我老人家的好了吧,为了让你少瘦些苦处,可把我这一身老骨头给累坏了,回去要是你还有自寻死路的念头,我可饶不了你!”
秦云知道了老头的良苦用心,心中感激不尽,“谢谢老人家了,秦云再不会自寻短见!”脸上的愁苦也少了一些,原来老者早就看出来秦云挑衅小城主只是一时间想不开,寻死罢了。
“诶,我老人家的车终于到了,没想到半个城的地走了这么些功夫,老高的太阳都快落山了。”
老者将秦云从背上撂下,平躺在车上,车上是一堆柴草,柴草上还残留着许多血迹。
“小子,接下来免不得要受些苦了,这车颠簸,但有柴草垫着,不会伤到骨头,放心好了。”
秦云全身上下还似散了架,痛的眼泪直流,想不同意也没得门路告状,只得忍着痛,嘴里含糊地说道:“你老人家半点,疼得很,这满车都是血,不会是装死人的车吧?”
“小子再敢胡说,小心我把你扔在荒郊野外喂狼,天气刚开春,这些狼正饿着肚子找食吃咧。”
老者见秦云乖乖的闭嘴,得意的撸了撸自己的花白胡子,被风吹乱的胡子终于顺了些。
“我说你小子也是个缺德的嘴,难怪变成这么狼狈模样。老人家我可是西凉城有名的猎户,当年北去三百里处的那个西凉山上有一只吊睛白额虎,老头子我守了三天三夜终于把它给打死了,你去问问,这个西凉城谁敢说我释老爷子不是好样的。”
秦云这才明白,车上的血迹不是人血,而是动物的血,秦云正当愣神,老爷子却又发话了:“我说小子,你从哪里来的,可别对我说是从外乡来的,咱们西凉女国哪个地方老头子我都去过,但就是没见过像你这种打扮的。嘿嘿,老头子我学识可丰富着,甭想蒙我!”
“不瞒老人家,秦云是从一个叫八州的地方过来,因遭人暗算,才被人送到这里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到西凉女国来的,如今我修为尽丧,就是想出去也没有办法。”
“诶,你还年轻,只要活着,害怕没机会报仇么,看你身体不错,原先应该是练得外家功夫,可惜被人破了罩门,一身修为尽丧,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说我老头子吧,三十年前我也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豪侠,可惜终是被有心人算计,手筋脚筋被人挑断,一身功夫算是废了,本来我也跟你一样,想找个地儿死了算了,可后来你知怎的?”
老者眉毛一挑,说得极其兴奋,浑然把秦云所说的修为当成了江湖上的武功。
“后来我在跳崖的时候,嘿,就这么被一颗大树给挂着,捡了一条命,这也是命中注定我不该死,那树长在一个山洞口,正好挡住了出口,平常就是凭着轻功掠过,也很难发现洞口的存在,可惜我那时就一个废人,飞不起来,只能攀折树往里爬,这才看到了洞口。”
“小子,有没有听我说!”老者见秦云闭着眼装睡,嘴角露出一丝阴笑,车轱辘在一块石子上一颠,啪嗒一声,疼得秦云眼泪直流,“这回有精神了吧,你猜老爷子我发现的那个山洞是什么地,那居然是一个高人的洞府,这高人在洞壁上留下三千言,以及一颗洗髓丹,我误打误撞吞了洗髓丹,这才有了现在这身功力,可惜终究敌不过年老体衰,这身体闹的……”
老者唠唠叨叨终于将他的故事讲完,秦云本来还有一些信心,结果被他说得都散了。
“老人家,这西凉女国可有国王,怎得我看西凉城的小城主横行霸道,竟好似没人管了,人人畏惧他,难道西凉国的国王就不管这事?就算国王不管,百姓被人这么糟蹋,总要知道反抗才好,不然今天撞死两个,明天撞死两个,百姓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秦云没有注意,老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也注意到了么,这里的百姓过得苦啊,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十去七八,还剩下两三成,根本不够吃饱的,百姓吃不饱,只能吃糠过日子。要是不遇上灾年那就得谢天谢地啦,要是遇上灾年,连糠都没得吃,只能吃些草根,草根吃完了只能吃观音土,真要饿得慌,就要易子而食了。”
秦云听得心里发慌,易子而食,这种事除非真的逼得活不下去,否则怎会这么做。
“西凉城主苛捐杂税不甚之多,百姓苦不堪言,怎就不知反抗呢,若是反抗,未必不能过的好些,至少有个盼头不是,就算去国王那里告御状,也比忍着好啊。”
谁知老者听了秦云的话只是哂笑不已,“你应该看到他们说你时的情形了吧,这些人已经麻木了,他们的心早已没了,哪里还会反抗,你推到他,他也不生气,还会引来别的人围观,对摔倒的人指指点点,这样的人就算活着,也如同死了,没什么区别。”
“这样么?”秦云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言。马车一路颠簸,秦云吃了不少苦头,终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小村庄,村庄里人烟稀少,两人入村已是入夜,村中竟无一户人家亮着灯。
“不是老头子我自夸,这村里头,晚上点的起蜡烛的,除了我之外,别无他处!只可惜老头子我老了,攒下的钱却也只够个棺材本,若不是我武艺好,打的猎物多,估计也和其他家差不多了,说起来我也不忍乡亲们这么穷着,逢年过节都会给他们送上点肉食,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他们的心死了,所以即使过的这么苦,也不知道反抗,就如我们那里一样,时间久了,人们心甘情愿的被奴役着,偶尔出来一个反抗的人,都会被认为是异类,被人所排斥!”
“算你有点道理,但你还是不知苦是什么,你便留下来,体会一些他们的苦。”老爷子笑着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这一句话,让秦云如遭雷击,这句话,他听过!
“你!”秦云睁大眼睛看着拉车的老者,惊愕的难以言喻,这句话,不正是他在黑暗中那个神秘人对他说的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将我困在这里!”
老这些哈哈大笑,“小子,救你就是不想让你死,再说,不是我把你困在这里,想必你也知道,这里是苦海中的一个小国,你想要出去,就得体会到苦之一字的真谛,真是佛祖留下来的大阵,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破解,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所以,你还是安安心心……”
秦云不免气馁,只能答应下来:“好吧,既然佛祖给了我一个希望,我珍惜便是!可就算领悟了苦之一字的真谛又能怎样,难道我还能恢复修为不成?”
“佛祖留下这一个考验,自然有他的用意,但是你身上留下的伤是皓月斩道诀所致,恐怕就算领悟了苦之一字的真谛,也未必能完全恢复修为,但至少对你日后的修行极有好处。”
“这么说,我真的还有恢复修为的希望?”听到此处,秦云不免生出一丝希望。
“不错的,皓月斩道诀不过是斩掉了你的道基,让你无法感受到大道法则的波动,并非真正斩却了你身上的道,你的修为亦是如此,他还在你的身体里,只是你感受不到罢了,玄牝之门的崩溃,丹田的粉碎,就像是将你与外界的门关闭了,但这扇门并非是唯一的门。”
“还请前辈指点,只要能够恢复修为,为夜歌报仇,秦云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可是老者却摇了摇头,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这些晚一步再说,恢复修为的方法在苦海之外,而你身在苦海中,若一日无法领悟苦之真谛,就一日出不了苦海,说什么也是白搭。”
秦云无奈,只能顺了老者的意见,谁料,时间过得飞快,秦云光是养伤就花费了一年半时间,眨眼又到了秋季,天气还依旧炎热,夏虫叫个不停,至于田里,是凄惨的金黄一片。
老者穿着一件短褂子,坐在躺椅里抽着烟杆子,一把破蒲扇在手里摇了又摇,扇不出几率风。
秦云原先的那件白衫早已被老头子扒了,现在么,天气又不冷,穿条中裤就成了,干活嘛,反正是要出汗的,出了汗还不弄脏了衣服,还不如不穿。
秦云一身皮肤早已晒成了古铜色,一头白发用草绳扎了起来,肩上扛着一头吊睛白额虎,缓缓地从山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只黄色的土狗,摇着尾巴,嘴里流着蛤痢子。
一年半时间,秦云的修为没有半点动静,反倒是凭借他强横的身体,实力超过了老者,成为西凉城新一代的大猎户,光是吊睛白额虎就打死了好几只,为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除掉了一大害,人们对他赞誉不已,有好几个水灵灵的姑娘都看中了他,请媒人做媒呢!
他的富有也超过了老者,就他身后那是土狗,就不是一般人家喂得起的,如今自己都吃不饱,哪里来的粮食给狗吃啊,秦云能够吃饱饭,还能赚几个余钱,已经让人嫉妒了。
然而,秦云依然没有体会到苦之一字的真谛为何物,一年半一无所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