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听了这话,一双本来已经失去了往日光华的眼睛又开始变得暗淡了起来,张辽是他最信任的将领啊,两个人曾经英姿勃发,号称只要两人在一起,那么千军万马都不是问题。
然而如今,在这月色如水的夜里,张辽竟然也开始劝吕布退缩了,这不是说明张辽怕死,只是说明面对着酒醉熏熏然的吕布,张辽也开始对这位飞将失去了信心。
吕布虽然并不算聪明绝顶,但是这点问题,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想到这里,吕布再也没有怒气,相反,他只是长叹了一声,望着张辽缓缓说道:“文远,我想求你件事。”
张辽从未想到骄傲的吕布竟然会忽然低声下气的对自己说这句话,他心中的飞将永远都是耀武扬威,永远都是天下无敌。
他从未看得起天下剩下的所为英雄也好,枭雄也罢,他的心中,除了自己之外,全都是狗熊。
然而此时吕布却忽然对张辽说了这句话,求,这个字对吕布来说,几乎等同于不存在。
张辽有些慌乱了,他轻声问道:“将军,什么事情?”
此时情况危急,却也再也轮不到张辽来细问了,他俨然已经知道此时的吕布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并不想多问,因为他害怕过多的问题会刺激此时已经濒临崩溃的飞将。
就在这时,吕布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指了指身旁的严氏,这个动作令严氏和张辽都有些惊讶,并且显得有些无可适从。
只听吕布缓缓说道:“文远,我想让你从后门走,将严氏护送到陈焉的手中……我女儿还在那边等着,我死了不要紧,我不想让她陪我死……”
这话说出,张辽和严氏的表情更加悲怆,吕布虽然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但是却从来不是个没有恩情的小人,吕布重情重义,虽然不及别人那般明显,但是在他心中,情义二字,从来都不是可有可无。
虽然吕布曾经谋害了自己的两个义父,虽然吕布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自己的良心,但是在亲情和爱情面前,吕布似乎回到了最开始的自己。
他缓缓望着张辽,见张辽仍是没有回应,不免有些着急,低声催促道:“文远,你知道如今的形势,曹贼势大,且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若是不能够杀了我,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快快带着严氏走吧,将来见到了陈焉,让他给我报仇!”
张辽听着这话,虎目转得通红,他咬牙喊道:“将军,咱们一起走,我想有咱们两个联手,曹操未必还能拦得住我们!”
吕布却苦笑一声,缓缓摇头说道:“你还不了解曹操吗?若是惹了他的人,他是拼尽全力也要剿灭的,咱们的城池已破,城中又出了内鬼,纵然你我有万夫莫敌之勇,却也丝毫不能扭转败局了……快,你们两个骑着我的赤兔马,赶紧走!”
说完这话,吕布忽然站起身来,虽然他此时已经醉酒,但是站起身来的吕布仍是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和恢宏的气概。
张辽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如同刀绞,他从军以来,一直跟着吕布,从未对吕布的命令有过丝毫的迟疑。
无论是当初斩杀丁原,或是谋刺董卓,张辽对吕布的命令始终都是说一不二。可是如今这个关头,张辽却开始迟疑了。
走,或是留?
走的话,那么吕布定然会被曹操杀死,虽然城中仍有不少死士,但是曹操大军压境,兵力乃是吕布的十倍!吕布纵使是霸王复生,也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
留?那便是一起死,不仅吕布和自己要死,连吕布的夫人严氏也要死,这样一来,谁还能为吕布复仇?自己又如何面对吕玲绮呢?
想到这里,张辽忽然双目紧闭,举头长啸了起来,啸声凄厉,直让夜空变色!
长啸过后,张辽猛地睁开双眼,当即一把拉起严氏,高声喊道:“将军,放心去吧,有生之年,我定会为你报仇!”
此言说罢,张辽头也不回,出门牵了吕布的赤兔马,一路向着下邳的南门而去,这一走,张辽抛弃了吕布,但是却背上了一身血海深仇,吕布是他的主公,也是他的兄弟,更是他一路走来传道授业的恩师,然而在这个乱世之中,生离死别,已经是人之常情了。
严氏跟着张辽,感受着他铁钳一般的大手。张辽的手握住严氏,握得她钻心的疼,但是她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知道,在这乱世之中,女人的性命,无足轻重。
她只是回过头来恋恋不舍的望着吕布,那月光之下,仍显得高大威猛的身影,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眼看到吕布了,她心中所想,却一时间用言语难以表达……
……
吕布此时却似乎陶醉在了夜色之中,他并没有去看张辽和严氏的背影,哪怕只有一眼,他缓缓踱步,走到了自己房中,望着房中平静躺在架子上的焚天戟,他微微一笑,似乎恢复了一些自信。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出来了一声清啸,这声音熟悉得很,令吕布心中微微一震。
“奉先,师兄来了,你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这声音慈祥的很,但是吕布听来,却听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年在丹鼎教的师兄左慈!
左慈来了,好一个曹操,千军万马对付自己竟然还不够,竟然还要找一个左慈!莫非非得要将自己置于死地才肯甘心吗?
吕布一咬牙,从架子上拎起了焚天戟,快步出了内室,走到了院落之中。
只见月色之下,一名浑身宝蓝色道袍的老道人似乎从天而降,缓缓到了吕布的面前。这老道人一张笑脸,看上去并无什么害人之意,只不过此时借着月色,吕布分明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种得意。
左慈上前一步,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衣袖飞扬,看得出他浑身真气已经开始流转,只听他缓缓说道:“奉先,咱们师兄弟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而今也该做一个了断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