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使这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上,舒眉被颠得吐了一路。
虽然,为了减轻行驶过程中的颠簸,施嬷嬷她们将厚一点的衣物和被褥,全都垫到了她身下,可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她还是有些吃不消,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
到达庄子门口时,朱能从马背上先跳了下来。然后,安排了一架两人抬的软轿,落到舒眉跟前。待她坐上去后,轿夫稳当地抬起轿杆。其余的众人,包括一路护着她们的暗卫,背着行李跟着后面,沿着林间的小道穿梭而行。
此时,天已然大亮,太阳还隐在林子背后,清晨的薄雾弥漫在林丛中间。河水在一旁潺潺地流着,间或有几只鸟儿,在晨曦云雾里来回穿梭,发出一声声的鸣叫。
坐在软轿上,舒眉打量四遭的环境,不禁暗赞起齐峻的眼光来。
若是躲在这片林子深处隐居,倒不失为一道良策。
听说大兴这地方河流纵横,物产丰富,自是不用愁鲜蔬瓜果。离四九城虽说有些近,可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深居简出地过日子,一时半会儿未必能让人发现。
她正这样盘算,就见朱能指着不远处的小河,跟她介绍道:“夫人您看,过了那条河,就是皇家园林和行宫南海子。今上年纪尚小,一时半会儿牵涉不到狩猎的问题。夫人就安心住在这儿,等小主子出世后,咱们再想法子回城里去。”
舒眉点了点头,心里暗忖:难怪这里景色怡人,原是皇家的行苑。他们考虑不为错,新帝亲政前,怕是这里都难以启动吧?!
不过,高家大费周折,哪里是想当周公旦,明摆着要当王莽嘛!
且说回宁国府这边,当大火熊熊燃烧起来时,眨眼间的功夫,火光就映红了半边夜空。宁国府里各处院落,顿时像炸开了锅,仆从们纷纷跑到竹韵苑四周,打算冲进去合力救火。
前几天准备小世子的百日宴,事后高氏大发慈悲,说中元节的晚上,大伙可以自己活动,是出去放河灯,还是出府走亲戚都悉听尊便。就是齐淑婳也怕婆家怪罪,回了孟府跟家人过节。
当荷风苑那边的丫鬟采薇,跌跌撞撞跑到丹露苑给信时,高氏再也装不下去了。喊了程婆子,忙带着人到竹韵苑“救火”。
高氏脚底生风,一副非常急迫的样子。她身后紧跟着的程婆子,脸上神色闪烁不定。
全府上下,只有她一人才知道,大夫人为了等一刻,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了。
这次劫难过后,文家和高家的纠缠,怕是得尘归尘,土归土了。
要知道,为借五姑奶奶之手放这把火,夫人特意从昌平的回龙观,请来太虚道长扮作太医,在五姑奶奶头部穴位扎了针,才引得她放火烧了四房的院子。
今天这火势,就算是海龙王的女儿,怕是也难逃脱了。想到四夫人那大腹便便的样子,程婆子心里一顿哆嗦。
当高氏带着丹露苑的众仆,赶到竹韵苑院墙外面时,火苗已经扑得差不多了。宁国府半边夜空,都黑色的浓烟,竹韵苑被烧烬的房屋,露出光秃秃房梁,点点的火星明灭闪烁,透着血红微光。
随着熊熊火焰渐渐灭去,高氏只觉长期被自己压制在心底的愤恨,也慢慢平复下来,嘴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念道:“莫要怪我心狠手辣,谁让你的命不好,非要投胎在文家。当初要不是你堂姐,我一生也不会那帮凄苦。你做鬼了也莫要来找我,是她活生生将你推进这火坑的。”
旁边程婆子见她唇角蠕动,担忧地望了一眼,出声提醒道:“夫人,三姑奶奶到了。”
高氏猛然回过神来,望向西边,只见一女子气喘吁吁赶到了。
齐淑婳等不及问清情形,冲着旁边满脸乌黑的莫总管,质问:“烧起来多久了?有没有派人把四夫人给救出来?”待她见到院子里的一片浪籍,惊慌地追问,“怎地院门也燃起来了?”
莫总管转过身子,见到是她来了,耷拉着脑袋:“小人该死,晚饭过后,就出到河边张罗祭祀去了,赶回来时见门框都快烧塌了。曲庚带人撞开了那道洞口时,已经有些迟了。那火势……猛得谁靠近谁就死。里面还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门窗皆锁得紧紧的……他还在里面寻找呢!只怕,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大家已经明白了。
这么大的火,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这种火势,就是正常人也不定能及时跑出来,更何里面还是位身怀六甲的孕妇。
听了他的话,齐淑婳更是心急如焚——怎地,她就忘了母亲临走前的交待?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要把表妹接到外面的。
伤心自责之余,她突然想到舒眉身边的暗卫,心里隐隐又生出一丝希望。
齐府的其他人,皆以为朱护卫、番莲姐妹乃一般的丫鬟、护卫。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们是暗卫组织成员,大伯父临终前交到大哥手里的。
是不是可以认定,表妹早已被人救出去了?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便要过去亲自查探一番。
起先,因院门被烈焰封死,府里的家丁在曲管事的指挥下,将院墙撞出道口子,开辟了一个逃命生门出来。待莫管家带人赶回来时,火势已经沿着跨院屋顶,烧到了竹韵苑的主屋。
那时主屋早已呈现一片火海,哪里还看得见半个人影?倒是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站在主屋前面,齐淑婳也被里面窜出的浓烟,呛得有些呼吸困难。连咳了几下后,脸色变得煞白,双目赤红。她忙俯下身子,挨个查找。
没见到有大着肚子的,她稍稍了口气,想到地上躺着的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浓烟照样可让人窒息而亡。当时就算逃到院子里躲避,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们为什么不让人撞开院门呢?一个疑窦升上齐淑婳脑际。
难不成,院门就是被那毒妇派人锁起来的?!当时,火烧起来时,她派人把各处都封死了?所以她们才没办法逃出来?
想到这里,齐淑婳再也忍不住了,朝正屋的残垣断壁之处继续寻找。
她刚跨出几步,就被身后跟来丫鬟琳琅死死抱住:“小姐,屋里还有危险,上面的横梁被火都过了一遍,随时可能掉下来砸伤人。您还是让家丁去寻吧!”
齐淑婳既担心又悲戚,哪里还听得了别人的劝?!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能扔下表妹不管。
就在这时,便到有人喊了起来:“香秀,香秀,你怎么啦?烧伤没有,四夫人可还在里面?”
原来,是霁月堂的蔡婆子闻讯赶来,四处寻找她的孙女。最后在杂院的井口边上,发现了昏倒在那里的香秀。
香秀惺忪地睁开眼睛,接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紧紧抓住蔡婆子的手:“夫人呢?夫人救出来没有?”
说完,她扭过头望向正屋的方向。
看到快坍塌的房梁,她一下子瘫软地倒在地上。
见竹韵苑还有活口,齐淑婳也顾不着进去,转身奔到香秀跟前,蹲下身子问她:“怎么回事?她们的人呢?四夫人到底救起来没有?”
茫然地望向三姑奶奶,香秀突然兀自大哭起来:“……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跑到前面拍门,谁知外头看门的婆子,根本不在那里,没人给咱们打开。奴婢一时急了,只好跟着院子的其他人,打算从井里提水,将把大门框上火先给灭了。谁知,奴婢刚走回这里,前先提桶浇水救火的人,都倒在了地上。就见到厨房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呛昏的人……再后来,奴婢后脑勺一痛,就不省人事了。”
“怎么会这样?”望着火灾后的残骸,齐淑婳喃喃自语。
不仅她想不通,就算是始作俑者高氏——同样也想不通。
事前,她从娘家兄长手里借来人手,作了周密的安排,布下几道必杀的致命招术。
不仅在大门、屋顶上淋了黑油,就连竹韵苑唯一的井里,也倒满了硫磺。只要大家救火时,把浮于水面上的硫磺粉一起倒进去。硫磺一旦碰到火,就会放出的毒气,可让人当场窒息。若是空间狭小,还会引发连环爆炸。不说逃无可逃,就是爆炸时热浪,满院的浓烟,除非她肚子里孩子是天上星君下凡,否则就算她有九条命也逃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走水。
此时,她见到的情景,竟然还有人活过来,心里除了诧异,更多是担心。若是这小蹄子上堂作证……
不怕,刑部尚书也是爹爹一派的。
高氏完成了心理建设后,望向莫管家问道:“里面情况怎样?难道都被困在屋里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有人喊了起来。
“不好!找到四夫人的尸首了。快来看啊!全都在里面呢!”是一年轻男子的声音。
听了这道消息,齐淑婳猛然站起身,一阵眩晕,让她险些站立不稳,被旁边丫鬟一把给扶住了。
齐淑婳推开她的手臂,朝正屋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那名叫“曲庚”的小厮走了出来,对莫总管禀道:“不知怎么回事,她们被关在屋里,全都烧死在里面,有的已经不成人形了。”
听到这话,齐淑婳什么也顾不上了,没命冲了进去。
莫管家跟在她身后:“这不是朱护卫吗?都也关在里面了……难不成,她们被人反锁在屋里,才逃不出来的?”
高氏听了这话,脸色不禁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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