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听他答应了,心里稍稍安定,正准备跟他打探一下,有关高氏跟沧州本家那边的关系,岂料齐峻将她一把拉到暖炕上坐下。
“今日为夫在外面时,顺道到孟府去看望了三妹。没想到她却告诉我,孟妹婿前些日子被派往辽东镇守去了。”齐峻扫了妻子一眼,若有所指地提到。
“啊?”舒眉还未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他,“有什么不妥吗?”
齐峻蹙了蹙眉头,犹豫了半晌,才告诉她:“没什么,只是为夫最近观察军中动态,发现许多跟咱们府里,还有林家关系不错的将军都调离了京城。你说,大哥会不会……”
他的猜测虽然未完整说出口,可是,舒眉就是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是担心齐屹在边关出了问题吧?!
舒眉不太懂军国大事,但是她相信,齐屹临走前,殚精竭虑的安排,定会提前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遂安慰他道:“相公不必担心,想来大哥之前早有防备。不然,临走前,他为何还那样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
想起兄长开拔前一晚,私下给他交待的事,齐峻不再言语。
屋里重新陷入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舒眉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谁知,突然就听到齐峻的声音重新响起:“你若觉得府里闷得慌,不如在府里举办冬宴,招待招待你那些朋友什么的。正好湖边的几株梅树,都结满了花苞,想来过不了多久,会盛开一些吧!”
舒眉微怔,心头感到有些意外,她一脸困惑地抬起头,不解地望向对面。
齐峻避开她的视线,兀自解释道:“除了上次在为夫及冠礼那日,见你招待过女宾。这几个月,也没见到有人再来拜访,想来定是娘子没邀她们吧?!”
“无缘无故,相公今日怎会提及这事?”舒眉道出自己的疑问,随后双唇紧抿,紧盯着他不放松。
齐峻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咱们府未守制之前,跟其他府也是常走动的。如今你掌着府内家务,自当要张罗这些事。早日融入那个圈子才好……”
他这解释并没让舒眉释去疑窦。不过,她一想到自己不能出府,请客人上门,也不失跟人交际的方式,遂没有再多问什么,欣然应了下来。
第二日,在施嬷嬷的陪同下,舒眉给二房的新生儿,准备了许多成长所需的物资,和着郑氏交待的回礼,让洪嬷嬷一并带了去。齐峻则派了他身边小厮尚驰,一路护送洪嬷嬷回徽州。
竹韵苑随后就开始即将的宴请忙碌起来。而丹露苑那边,自打从霁月堂回来后,高氏就开始坐立难安。
那日,她被舒眉当面点醒,府里将来即便承嗣,也不会是她一人说了算。
高氏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些年来,她虽然把宁国府后宅牢牢掌握在手里,可一日没得沧州那边承认,自己又没生下子嗣。只要朝堂有什么大的变故,先被扫地出门的,反倒成了她自己。
这天,她正在堂内的暖炕上发呆,就被匆匆进门的程婆子打断了。
“什么事?”瞥见老仆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神情恹恹地问道。
程婆子走到跟前,朝她福了一礼,道:“邯郸那边有消息来了,说是过不了几天,就会有重要消息传到京里来。”
高氏听闻,猛地直起身来,盯着老仆妇道:“此事当真?给信的人原话怎么说的?”
程嬷嬷忙将屋里侍候的打发下去,走到高氏身边,挨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董兴派人带话,说那人已打入死囚牢房,让他大儿子进去探过一次监。柯家人现在心里清楚,谁才能救他们父亲性命。”
高氏满意地点了点头,遂没有再做声了。
程嬷嬷有些不解其意,忍不住问道:“拿捏住柯家人有何用处,像她家那种小门小户,哪里需要夫人您劳神……”
高氏怔愣片刻,又扫了她一眼,过了半晌才解释道:“这些你就不懂了。到时拿住了她娘家人,就等于拿住她肚子里孩子,不由得她们不把孩子记在本夫人名下……”
听了这话,程嬷嬷颇为诧异,问道:“夫人?!”
高氏嘴唇朝下撇了撇,扯出一抹苦笑:“你没猜错,我要保住那孩子,到时逼柯氏离府,或者自行了断。到时府外的情形,由不得那老虔婆不答应。”
这打算把程婆子吓得不轻,只见她走到窗边,朝外面左顾右盼张望了半天,才关上窗户回到高氏旁边,压低嗓子问道:“夫人,真要这样做?万一那孩子长大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心里起了疙瘩,到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筹划的。”
高氏摇了摇头,伸出手来制止她再说下去。
“你不懂,还是先让人把孩子生下来,到时有她们求到我眼前的时候,本夫人跟老虔婆打交道十几年,难道不比你了解她的心性?!”
见主子这般自信满满,程婆子只得将要劝的话咽了回去。
※※※
进入十一月,京城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等枕月湖边的梅花开了小半片的时候,又碰到一场大雪,舒眉筹备已久的赏梅宴,终于要开起来了。
这日清晨,雨润一打开窗帘,外面就射进一道刺眼的光芒,让她连连后退数步。
“小姐,赶紧闭上眼睛!”雨润转过身来,对走在后头的人提醒道。
舒眉转身回到屋里,叫人取来一顶紫色帏帽,戴在自己头上,道:“这样就可不用担心雪盲症了!”
雨润见状,忙学她的样子,也找了块带丝巾,搭在前面遮光。
主仆俩在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踱出竹韵苑,朝霁月堂走去。
雪后初晴的早晨,空气特别洁净,屋顶、庭院、树枝上全披着洁白素装,围墙像一条白脊背的巨蛇,四下里变成白茫茫一片。
从婆母那回来后,舒眉见这雪的势头,一两天不会立即化掉,就派人给几户亲近的人家府里派帖子。
此次宴请,她不仅邀请齐峻同袍家的女眷,还有秦芷茹那儿新近结识的,一些官宦家的闺秀,加上以前认识的一些旧友。
等开宴时,枕月湖边赏梅的地方,满满当当坐了一院子。
宁国府的枕月湖畔,靠近听风阁的地方,有一处高出的土丘,种植了数十株梅树。
有的是几十年的老树,身姿苍劲,枝杆似戟,形态傲铮。有的花繁枝茂,竞相怒放,如霜似雪,粉白、嫩绿、嫣红,争奇斗艳,还不时发出阵阵幽香。还有的,长在比较偏的地方,稀稀疏疏绽出了几个花骨朵。
因多是年轻女子,没有长辈在旁边约束,大家进园子后,玩得还算恣意。虽有些业已出嫁,但多为新妇,跟那些尚待字闺中的女子,还算说得到一块去。
赏梅过后,舒眉派人将湖边水榭收拾出来,请众位女宾到里面,围着火炉观赏湖面的冰嬉表演。
“你安排得还挺周到的,没想到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冰嬉班子,竟然被你给请来了。”齐淑婳眉眼含笑地望着她表妹赞道。
上次齐峻及冠礼,因离预产日太近,舒眉并未请表姐来赴宴。齐淑婳此次算是头回见到表妹单独张罗这么大的场面,忍不住夸上她了。
舒眉抿嘴一笑,指着秦芷茹对表姐道:“我哪有那等能耐?是秦师姐跟她们的班主熟,借着她的面子,才把人家请来的。”
一旁秦芷茹听了,也不敢居功,忙解释道:“还不是舅舅的缘故!每年那帮文人墨客,都要到撷趣园里开诗酒会,歌舞剑琴都耍腻了,就有文渊书院的弟子向舅舅献上这新鲜玩意儿……没想到,他们倒借着园子里的宴会一炮打响,现在抢手得很。整日被高门大户请去表演……”
秦芷茹的话音刚落,旁边五姑奶奶齐淑娆接口道:“还是秦姑娘见多识广,想我在宁国府住了十多年,就从来没见过这玩意。”
旁边的华碧纹见状,说道:“不说你们宁国府了,就是我小时候常进宫,也是没见过的。听说是从辽东那边传来的,原是北蛮部族的舞蹈。咱们中原人自然是没见过了……”
提到辽东,舒眉想起孟霖,跟表姐问道:“姐夫来信没有,在辽东那地方他过得还好吧?!”
见表妹关心自己,齐淑婳扯了扯嘴角,道:“他一到地方,就派亲兵送来过一封家书,说一切都好。大半个月都过去了,想来那里更加寒冷了,也不知那里人平日穿些什么,我给他备的衣物到底够不够?!”
舒眉忙接口道:“想来军中到时会安排的吧?!那地方听说是都是穿皮袄的,咱们普通的棉衣,根本抗不住那寒气。”
不知怎地,齐淑娆突然想起了吕若兰。对方刚回京时,曾跟自己哭诉过在辽东流放的那三年,跟家人一起挨冻的经历。
“三姐,你若是想知道那里有多冷,得问问兰姐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齐淑娆出声提议道,突然她扭过脸来,朝舒眉问道,“怎么今日没见到兰姐姐,小嫂难道没有请她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