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无忧国遗民起义军还没有镇压下来,但是昭帝每晚还是摆下宴席,大肆狂欢,毕竟难得出来一趟,他可不想为区区乌合之众的叛乱闹得不开心。
这天晚上,昭帝再次设宴。除了婧俍皇后、德贵妃和寂雪,其余妃子都簇拥在昭帝左右,又是斟酒又是捶背,大献殷勤。
大臣们坐在各自的席位上,有的轻声说着话喝着酒,有的向昭帝溜须拍马屁。
一群舞姬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长袖翻飞间似有淡香扑鼻。
寂雪独自坐在席间,默默的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桌上的菜根本没动过。立侍于一侧的致琴看得有些担忧,这样喝下去不一会儿就会醉的,而且又伤身体,该如何是好?可惜大巫不在,否则他一定有办法。
对面席上坐着信王万俟景绍和敏汐。此刻,敏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寂雪,她不明白寂雪为什么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憔悴苦闷,竟到了借酒消愁的地步。
同时盯着寂雪的还有夏泽远,冰冷的眼中有一丝复仇的快感。
“喂,”敏汐碰了万俟景绍一下,说:“你说杨寂雪是怎么了?可惜我不会读心术,否则一定要弄个明白不可。”
“你要明白这个做什么?”景绍停下倒酒的手,不高兴的问道。
敏汐白了景绍一眼,说:“我高兴!我就是想知道姓杨的小贱人在酝酿什么坏水。”
万俟景绍摇摇头,说:“你呀,还是安分点吧!千万别再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
“哼,”敏汐不以为然,说,“我不是很安分吗?”
“这可不一定,很难说!别忘了后宫那几个妃子的下场!”景绍喝下杯中的美酒,说:“现在父皇可是不管什么人,只要是惹了杨寂雪都是死路一条!特别你前几天做了那件蠢事,父皇已经饶你一次了,就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我可是警告你,出了什么事别指望我会救你!”
“这么说你不爱我喽?世态真是炎凉呢!”敏汐讥笑。
景绍软了下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惹祸上身!”
敏汐不去理会丈夫,继续盯着寂雪。
当下,除了杨寂雪委身于昭帝外也没有什么会让她忧烦成那样的事情,而且照几次见面来的情形看,她似乎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难道是无忧遗民起义的事情?
敏汐一愣,眯起眼睛。
以前帝都里流传杨寂雪买下奴隶不过是为了供她自己玩乐而已,视他们的性命犹如蝼蚁草芥,不高兴了带着奴隶上郊外统统杀掉。心怀不轨的大臣借这件事情不知道引起了多少公论,父皇收到了多少弹劾的奏折。
起义一事,不知道有多少遗民丧命战场,莫非她是可惜今后没有可供玩乐的奴隶了?
“都说了不要盯着宸妃看。”万俟景绍看到妻子仍然注意着对面的女子,不快的拉着她的手臂。
敏汐回头瞪他一眼,小声的叫道:“我和她姐妹间的事情要你管?”
一坛酒下肚,寂雪才感到头晕,同时也觉得空气变得燥热,她环顾四周,看见昭帝正吃着秦昭容夹的菜,又发现敏汐盯着自己,她的目光在瞬间充满了凌厉的杀气,越过宽阔的殿堂,扫在敏汐脸上。
敏汐被寂雪的目光这么一扫,心头一惊,狠狠的回瞪一眼后望向别处。
寂雪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眼神变得痛苦、迷茫。她每天都在偷偷的喝着药,以确保不会怀上昭帝的孩子,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有了仇人的孩子,这是怎样的一种奇耻大辱啊!
——西岚,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寂雪抓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将酒灌入嘴里。
看到她这一举动的人,无不露出惊愕之色。
宸妃是怎么了?
昭帝注意到寂雪异常举动,连忙推开秦昭容,关心的说:“爱妃,酒喝多了伤身呀!”
寂雪放下酒壶,此时她的眼中只有深不可测的决绝,她摇晃着身体起来,致琴连忙扶住她。
“皇上,”寂雪高声说道,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好听,盖过了丝竹之声,“这美酒佳酿难得一见,所以臣妾一时贪杯,让皇上担忧了。臣妾觉得闷得慌,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吗?”
众人全都愣住,丝竹声也戛然而止
他们第一次听见杨寂雪居然会用“臣妾”来称呼自己。
昭帝见心爱的女人终于肯搭理他了,连忙推开身边的妃子们,快步走到寂雪面前,眼中包含着欣喜与激动。
“想透透气?好,”昭帝开心的说,“朕陪着你吧?”
“谢皇上好意,臣妾带着致琴就够了,不敢扫了皇上的雅兴。”寂雪淡淡的婉拒。
昭帝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
寂雪施了一礼,在众目睽睽中,步出大殿,致琴远远地跟在后面。
皎洁的月儿当空而挂,风儿轻柔吹过,偶尔有一只鸟掠过天际,江面被龙船的灯火照亮,泛着金色的光芒。
寂雪步履蹒跚,缓缓地走向僻静的船尾,这儿没什么灯光,两三个士兵像雕像一般站在栏杆边。
“都退下去吧!”寂雪命令道。
对于圣上宠妃的话,士兵们不敢多问也不赶怠慢,低着头退走。
寂雪看见一个士兵背着一个箭筒,里面有四五支箭,于是顺手拿了一支。
“娘娘……”那名士兵神色惊张,“小心,箭上有毒!”
“本宫自会小心,退下吧!”
士兵们一听宸妃这样说了,只能乖乖地走开。
寂雪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箭,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箭杆上刻着“沧海”二字,箭头锋利无比,泛着绿光,看来是涂了巨毒。
寂雪叹了口气,望着江水发呆。
大江东去,波涛滚滚,留下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奔腾万里的九江流过神荒大地,然后回归大海。它为处于内陆的中州、西州和北州等地送来了清凉与滋润。可惜,它曾见证过三千年的国家已如入海的江水,一去不复返。
守护江水的神灵啊,为何不发一次威,报复践踏繁苕国土的侵略者,将万里山河变成无垠海的一部分呢?
如果注定要毁灭,那么就连同万物,包括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一起湮灭于世吧!或许千万年后,陆地会再次升上海平面,一切会从鸿蒙之处重新开始……
“呵……”寂雪莫名的苦笑着,忽然她举起手中的箭,仿佛带着深仇大恨毫不迟疑的狠狠扎进了自己的腹部——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要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长箭刺穿了她的身体,鲜血淅淅沥沥地落在甲板上。
寂雪伸出右手,紧紧地抓住栏杆,似乎巨大的疼痛使得她要将栏杆生生折断。
巨痛迅速蔓延全身,寂雪感到彻骨的寒冷,她没有支撑太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嘿嘿……”寂雪开始怪笑起来,带着无限的悲凉——让这个孽种去死吧,绝对不可以来到世上!
船尾光线昏暗,致琴努力辨认了许久才惊骇的发现主子跌跪在地上,看到她浅色的衣裙染上一大片诡异的深色液体,强行将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压下去,匆忙地奔过来,扶住寂雪。
“娘娘,娘娘!”
“我没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带我去大巫的房间。”寂雪忍住巨痛站起身,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揪住致琴的手,主仆二人踉踉跄跄地向大巫的房间走去。
秋落正在房间里沉思,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并没有吓到他,只是在看到寂雪身上的鲜血后,这位平素处惊不变的大巫大惊失色。
“寂……宸妃?”
秋落看到那支贯穿腹部的长箭后,一切都明白了,他迅速地将她扶到软榻上躺下并关好门。
“你这是何必?自己折磨自己,痛得只有你自己和爱你的人!“秋落一边勉强用平淡的语气说一边用法术处理寂雪的伤口。
寂雪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双眼紧闭,满头大汗,她艰难的开口说道:“我喜欢让自己痛苦不行吗?”
“为什么要除掉这个孩子呢?他或许能帮助你谋得苍海国的政权……”
寂雪打断落秋的话,冷冷的说:“我宁愿绕弯路,也不想要这个苍海人的孽种!”
落秋无奈的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法力高强的他很快就将寂雪的伤口愈合了,完好如初,只是有些隐隐作痛。
“孩子没有了吗?”寂雪虚弱的问。
“是的,如你所愿!这几天你最好多卧床休息,不要喝酒,情绪不能太激动,否则对身体的伤害很大。致琴,记得为娘娘炖些必要的补品。”
“是,奴婢知道了。”致琴应道。
“那就好。”寂雪坐起身,脸上看不见有一丝表情,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落秋咬着嘴唇,半天后才挤出一句话:“我刚才已经试图解开你身上一小部分的力量封印。”
“谢谢,我该走了。”她的语气冷淡,犹如在与一个陌生人说话。
“你就把我当作一个陌生的大夫看待吗?”落秋痛苦的说:“我们起码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寂雪在房门口停下脚步,没有感情的说:“我早已把你当作朋友,永远的朋友了,神通广大的大巫不会没有察觉到吧?”说完,她由致琴扶着径直离去。
落秋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注视着那道背影。
朋友?永远的朋友?
原来,有时不知道比知道好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