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城又进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街头卖年货的铺子和摊贩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而大姑娘小媳妇同样满街都是,有的挑选自己喜欢的胭脂水粉,有的则在金银铺中打听着时下首饰的价钱,还有则往大富大贵的人家探听是否需要人手。至于小孩子也三三两两地换上了新棉袄,在街上打打闹闹。从街头巷尾到坊间酒楼,处处弥漫着浓浓的过年气息。
这凌乱多事的一年,终于要到头了!
自打几个月前京城的动乱结束后,便有好几家顶尖的大宅门败落了下来,看在小民百姓的眼中,自然不免存下了祸福之心。朝堂上的大事原本并不关他们的事,然而,此番的事情终究闹得太大了,即使知情人等三缄其口,却也难免零碎消息渐渐散了出来。
“听说太后不好了。”
“咳,这都是谣言,前几日大朝的时候,太后还接见了外藩使臣,听说精神头足着呢!”
“那都是装的,太后不过是不想在皇上头前去罢了。听说如今朝中卯足了精神,就等着废帝呢!”
“还废?事不过三你懂不懂,太后那么精明的人,会连这点都没考虑到?天下经不起再折腾一把了,照我看,这位皇上以后应该会学乖了,此次说不定能过关。”
小民们在议论,而朝臣之中同样风波不止。自从那一日早朝,皇帝异乎寻常地没有出现,官员们便知道事情正在朝某个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然而,太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宣布皇帝病了,然后用雷霆万钧之势处置了几个大臣,这件事竟就此宣告完结。至此之后,皇帝的延福殿中就再没有一个大臣进去过。
而崔夙依旧住在原本的宅第之中,这座曾经的安国府虽然规制宏大,但是,她晋封为公主之后,又加了众多殊荣之后,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有些寒酸了,不免有人提出了搬迁的意见,她却一一婉拒不受。不过,对于天天上门拜访的众多官员,她却不可能拒之于门外,只得全部交给萧馥去敷衍,自己则全心全意扑在了宫里。
这一日正是腊八,往日应该是各宫嫔妃朝慈寿宫,但如今任何人都不敢提起。皇帝被禁延福殿,杜皇后同样被禁宣德殿不得外出,陈淑妃闭门思过,其他有头有脸的更是个个缩手缩脚。尽管谁都不愿意作为废帝的妃嫔,可是,在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的光景下,自然比平日更老实了几分。
豫如的产期原本应当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然而,不知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别的缘故,竟是一直没有动静。她区区一个美人,原本太医院都是爱理不理的,但现如今崔夙摆明了是宠眷日隆,她也同样水涨船高,两个太医如今天天往玉宸宫跑,倒是让她心里烦躁。
崔夙虽然有心照应,无奈手头的事几乎堆得老高,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吩咐沈贵小心伺候,另外让太医院时时抄了医案来看,至于其他的全都丢在了脑后。当然,同样有孕在身的陈淑妃她也没有怠慢,只是却没有去过丽景宫探望。
相见不如不见,陈淑妃如今想必已经清楚了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这个时候,是不会想看见她崔夙的!
仰头望了望飘扬着雪花的天空,崔夙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将披风围拢了些。尽管触手处都传来毛皮的温暖,但她的心却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太后强撑着上朝,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虚弱了,就在昨天,傅海清楚明白地告诉她,太后的病不过拖一日是一日罢了。
她不知道太后那一日对李明泽和李明嘉兄弟说了些什么,从那一天开始,李明嘉便仿佛消失了,正如那个众人心目中的华阴郡王早已薨逝了那样。而李明泽已经归来的事实则是被默认了,既没有赏也没有罚,而是在京城赐了一座府第居住,仿佛那些没有实权的宗室贵胄。
江东王李隆符被传重病,那府邸没有人能够进去,只有三日一次的赐药告诉人们,这位王爷还活着。临江王一夕之间变得异常低调,除了每日朔望大朝之外,几乎从来不出门,而以前有人看见的那些在他府中出没的神秘人,则全都不见了踪影。至于魏王陈诚安则是亲自上书请辞王爵,在三次被驳之后终于获准,如今也愈发低调了起来。
朝堂上真正清净了,却不知道这分清净能够维持多久!
想起太后从来没有问起她那许多隐情,崔夙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把那些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出了脑海,提脚踏入了慈寿宫。除了少数人之外,这里服侍的太监宫女又换了一批,至于前头的旧人,大多数发落到了浣衣局和苦役司当差。一夕之间遭遇如此巨变,他们也只能哀叹命运不济了。在宫里,站错队和跟错人的选择永远都是要用一生去偿还的。
迈入后殿,她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曾经很多次闻到过这种香味,而最近的一次则是太后突然发病的时候。记得那一回,太后将太医院的正副院使全部黜落,任用了年轻资浅的傅海作为院使,而傅海则恰恰是徐莹举荐的。
“夙儿。”
听到太后交换,崔夙暗笑自己多心,慌忙走上前去,在榻前跪了下来。短短数月的工夫,太后已经消瘦得多了,仿佛活过下一刻都成问题。每次大朝的时候,若不是宫女精心化妆,太后根本无法上朝。而慈寿宫更是成了一般人的禁地,平日见大臣全都是她代劳,久而久之,她也渐渐习惯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哀家为什么不废了皇帝,另外册立新君?”
这正是一直以来萦绕在崔夙心头的问题,但是,此时此刻太后问出来,她却有些措手不及。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孙儿愚钝,确实不明白。”
“哀家不怕毁誉,要是怕毁誉,当初就不会废了两位皇帝,更不会将大权一直独揽在手,不曾让你三叔放手一试。其实,他在三个人当中还算心术正的一个,只可惜,生生地被这张椅子给毁了。可是,哀家若是废了他,还能立谁?”
这个问题顿时让崔夙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以前没有想通的问题豁然开朗。不错,倘若真的废了皇帝李隆运,太后还能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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