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推杯山,自然少不了换盏阁。
牛亦飞的家宴就摆在这座换盏阁二楼,到了一楼楼脚,瞿洛神叫住了向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亦飞现在破出秋华原,自个儿给自个儿换了个姓,同音不同字,不再姓牛,而是文刀刘,虽然外界都不知道,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顺着他这点小性子。”
向宇微怔,随即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我既叫尹天仇,又叫王大锤,不过你们就算叫我向宇我也不在乎啊,名字嘛,符号而已。”
所有会意的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暗诽,这胖子够无耻。
瞿洛神不知道向宇的真意,还以为他说的是古史里那位死亦为鬼雄,不肯过江东的项羽,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有崇古奉先之心,不过昨天你那两拳还真是打出了几分霸王气势。”
向宇知道她会错了意,也不点破,大笑道,“我也希望我是项羽的命格,刘邦的气运啊,可惜我身边没有覆盾啖肉的舞阳侯,只有一个闯祸精。”
这回轮到瞿洛神笑了,“不能这么说,怀瑾学园里可不是谁都能揍得牛咏浪鼻血横流的。”
总之气氛相当不错,当痛饮三大碗。
向宇等人上得换盏阁,清雅素净的二楼静悄悄的,圆桌上餐具酒盏都已经备妥,一个男人正站在窗边看着青翠远山发愣。
听得身后响动,那人转过身来,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泛起微微的笑,略微偏圆的两颊上各笑出一个小小酒窝来。
“有客自远方来,我这几天腿脚有些不方便,没能下楼迎接,诸位不要见怪。”
一看到那两道眉毛,向宇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三十不到的男人就是牛亦飞,不,应该是刘亦飞,那眉毛形状跟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牛亦飞带着一副深茶色眼镜,等向宇一行人先落座,他这才取下那副眼镜,一个个的打量过来。向宇和师草淮都知道他身怀异能,故而对他这个略显古怪的举动并没放心上,其他人见一下有些冷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尴尬。
向宇心头暗笑,这家伙还是本性难移,凭自己喜好行事,也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不过这种坦率举动比起那些不论对谁都端出一副笑眯眯表情的人,又不知好了多少倍。
牛亦飞看向宇时就花了不少时间,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惊讶神色,等到看到旁边的师草淮和天下若雪时这股惊讶神色更为明显,再到若雪身旁的陆逊时,直接半张着嘴,喉头里也微微发出似笑非笑的嗬嗬声,显然是到了难以自持的地步。
瞿洛神没想到自己未婚夫竟然这样失态,清咳了一声说道,“厨房已经在准备饭菜,先喝杯茶解解乏。”说着便端起那把红铜弯嘴茶壶准备给众人倒茶。
牛亦飞这才醒觉自己有些失态,目光扫过牧月珊和铁心怡之后才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戴上那副茶晶眼镜,苦笑着说了一句。
“不好意思,实在没想到今天会是个大日子。”
他顿了顿,按住瞿洛神正要倒茶的手,又说道,“洛神你亲自去一趟酒窖,把最好的推杯陈酿拿两坛上来,另外跟雷割的人说一句,换盏阁周围百米之类不允许有任何人接近,厨房的菜也要你亲自去端,好不好?”
虽然最后是相求的语气,可牛亦飞前面几句说出来如帐内将军掷令箭布战阵般有条不紊,根本不容任何人反抗。瞿洛神知道自己未婚夫的脾气,温柔点头,默默去了。
向宇刚要说话,就看到牛亦飞再度取下眼镜,颇为感慨的看着自己,抢先开口了。
“不知道天仇兄信不信这世上有灵魂一说?”
所有人都被这天外飞仙一般的话题插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这个科技就是社会进步原动力的黄金守则大行其道的宇宙里,还有人相信灵魂这种神棍学说?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一桌子人里恰好有个特例。
向宇似乎猜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如果我说我信,又怎么说?”
“那如果我说在某种特定条件下,人类的灵魂能够不磨不灭,以特殊的方式永远存在宇宙间,你又信不信?”
向宇很干脆的点头。
牛亦飞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神色,站起身来走到另一侧的房间里取出一个本子来,摆在向宇面前,“其实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告诉我的,这份笔记虽然不是原稿,却是他最信任的一个人亲自誊写转交到我手中,你可以看看。”
小羊皮封面的笔记本被有些褪色的红绸规规矩矩的绑着,侧面露出的纸页微微泛黄,显然已经有些时日了。
向宇解开绸结,才翻开第一页,就被那熟悉的字体惊呆了。
只看了一行胖子就难以为继,眼睛有些酸,鼻子也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不停的分泌、涌动,要寻找一个可以宣泄的口子奔涌而出。
一笔笔苍劲有力,工整规范,全部是用毛笔写就的蝇头小楷,正是三朝帝师管仲的熟悉笔迹。这本笔记的内容,也就是向宇前世一直随身携带并记录下来的心得和感悟。
随手翻到某页,看到自己于多年前某个深夜随手写下的那段感悟——“九弦法的极限止步于圣阶,圣阶之上对于人类之躯,就如同那道不可击破的叹息之墙”,向宇嘴唇微动,将这些话轻轻复诵,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如当年写完悬笔于半空中那般感慨。
“没想到能在你手上看到这件东西,虽说人死如灯灭是句大实话,可我一直觉得他没留下些东西给我当纪念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没想到连我这点心思也还是被他算到了,早早就留下了这个……”
牛亦飞眼中也闪动着无法控制的激动神色,目光灼灼又问个让众人大惊失色的问题。
“你就是皇帝?”(未完待续)